南安郡王府的西洋自鸣钟足有半人高,青铜外壳雕着缠枝莲纹,黛玉数着齿轮转动的声响,黄铜钟摆在琉璃罩后划出幽蓝的弧光。宝钗的指尖抚过罗马数字刻盘,忽然顿在\"未\"字处:\"这凹痕比别处深三分。\"
老王爷醉步踉跄撞进花厅,蟒袍襟口沾着酒渍:\"当年先帝的南洋策…嗝…\"翡翠扳指磕在钟面上,暗格\"咔嗒\"弹开,暹罗文的丝绸密信滑落。黛玉瞥见侍女的耳坠轻颤——那莲花托底的金丝攒珠,分明是元春赏过薛姨妈的样式。
宝玉用银簪尖轻挑齿轮,西洋镜下,精钢齿牙刻着细如蚊足的\"戊辰年腊月\"。宝钗对照《万国译略》,指尖划过密信上的朱砂批注:\"龙鳞船…腊月抵津…\"突然钟摆的波浪纹映入眼帘——与史家罗盘的纹路竟成镜像。
\"取冰片来!\"黛玉突然吩咐。太医将药粉撒在密信边缘,暹罗文遇热显形:\"盐三十船换乌头五百斤。\"宝玉转动钟摆轴心,底座的暗匣吐出半枚翡翠耳坠,断口处与井底所得严丝合合。
\"你们可知…嗝…暹罗使臣的扳指…\"老王爷突然栽进太师椅,侍女慌忙捧来醒酒汤。宝钗假意失手打翻瓷碗,泼湿的地毯下露出暗门轮廓。黛玉拾起碎瓷,内壁镀银层刻着的微型海图,标注处正是薛家货船触礁的暗礁群。
太医验看汤药残渣:\"这醒酒汤里掺了曼陀罗!\"宝玉猛然掀开老王爷袖口,腕间针孔赫然在目。此时钟摆忽然乱响,齿轮卡住时弹出的铜片上,赫然是元春簪花的工笔小像。
琉璃灯照亮密室,三百卷《起居注》在酸枝架上泛黄。黛玉抽出\"戊辰年\"卷册,空白页泼上药汁后显出先帝朱批:\"着北静王督南洋盐务。\"宝钗突然扯开装订线,双股金线里绞着的孔雀翎,正是太医院失窃的解毒药引。
\"姑娘细看这墨渍!\"宝玉西洋镜照向页脚,褪色的\"敏\"字水印与贾敏遗帕同源。突然暗门轰然闭合,齿轮转动声里,墙缝渗出淡绿烟雾——正是李嬷嬷所中的辽东乌头雾!
宝钗扯下帐幔浸入茶壶,湿布掩住口鼻。黛玉用银簪捅开通风孔,天光泄入时照见壁画的异样——《八仙过海图》中韩湘子的玉箫,实为暗门机括。宝玉转动玉箫浮雕,密室顶板突降绳梯,攀上竟是王府祠堂。
供桌鎏金匣内,半块兵符与商船账册的骑缝印严丝合缝。黛玉耳后刺痛,恍惚见先帝在此密会暹罗使臣,羊皮地图上的朱砂批注,正是钟摆暗匣里的密信原文。
逃离密室时,宝玉踩到青苔上的半个靴印。西洋镜照出波浪纹的靴底,与南安郡王府侍卫的官靴纹样完全一致。宝钗突然想起:\"那日商行掌柜暴毙,院墙青苔上也留着这般痕迹!\"
太医验看靴纹拓片:\"这纹路走泥不沾,是水师特供的防滑底。\"黛玉翻查《武备志》,对应纹样正是登州水师的标记。此时钟楼传来三更梆响,青铜钟摆突然自行转动,在月光下投出盐引批文的倒影。
子时的月光透过琉璃罩,钟摆在粉墙上划出光痕。宝钗铺开雪浪笺,随着钟摆轨迹勾描,渐渐显出完整的盐场分布图。黛玉蘸取老王爷酒渍涂抹,朱砂褪去后现出靛蓝批注:\"乌头换盐引,凤藻宫监制。\"
宝玉突然拆开钟锤,中空的铜壳里掉出蜡封密函。琉璃灯烘烤下,先帝的私人印鉴渐渐浮现,那\"体天格物\"的篆文,与史家婚书上的笔锋如出一辙。
晨光染红铜钟时,黛玉将翡翠耳坠按回暗匣。宝钗焚毁所有拓本,灰烬里显出的海岸线,与盐场图上的私港完全重合。宝玉摩挲着钟摆的波浪纹,耳畔响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产婆抱着婴孩跑过回廊时,腕间银镯的叮咚声。
老王爷在偏厅突然清醒,浑浊老眼盯着自鸣钟:\"它比宫里的还早三年…是暹罗王送的及冠礼…\"话音未落,钟摆轰然坠地,裂开的铜壳里露出半幅婴孩襁褓,金线\"敏\"字下压着血书:\"宁移玉碎,不教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