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灵魂（下）
城西的咖啡馆里，王成威坐在角落，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当门铃响起，王成浩走进来时，他几乎控制不住冲上去揍人的冲动。
\"好久不见。\"王成浩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带着王成威熟悉的、令人恼火的从容。
\"你他妈的有病是吧？\"王成威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么多女人不去招惹，偏偏是我老婆？\"
王成浩搅动着咖啡，突然笑了：\"你还记得林萱吗？\"
这个名字像一记闷棍击中王成威。林萱是他们大学时的学妹，曾经同时喜欢他们两个，最终选择了王成威，却在毕业前被他以事业为由抛弃。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表妹。\"王成浩的眼神冷了下来，\"你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抑郁症，两次自杀未遂。\"他向前倾身，\"当我在Soul上看到康熙香资料里写着'王成威的妻子'时，我觉得这是命运给我的机会。\"
王成威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所以你故意...\"
\"我接近她，了解她，发现她和你描述的那个'拜金女'完全不同。\"王成浩的语气突然变得复杂，\"她孤独、敏感、需要被理解...就像当年的林萱。\"
\"你利用了她。\"王成威声音嘶哑。
\"我们都利用了她。\"王成浩站起身，\"但区别是，我至少诚实地告诉她我不爱她。而你，王成威，你娶了她却把她当家具一样摆在家里。\"
王成威猛地站起来，咖啡杯被打翻，深色液体在桌面上蔓延。\"滚出去。\"他颤抖着说，\"别再出现在我和康熙香面前。\"
王成浩离开后，王成威在咖啡馆坐了很久。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就像他和康熙香初遇那天。他想起自己追求她时的热烈，想起婚后逐渐将重心全部转向工作，想起每次她抱怨孤独时自己不耐烦的回应。
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打来的。\"王先生，您太太...我是说康女士的情况不太好，需要尽快决定是否终止妊娠。\"
王成威赶到医院时，康熙香正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她瘦了很多，宽大的病号服显得她更加脆弱。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你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王成威站在床尾，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他指了指床头的检查报告：\"决定了吗？\"
康熙香摇摇头：\"医生说...如果留下，孩子可能有严重残疾；如果打掉...由于我的身体状况，以后可能很难再怀孕。\"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成威突然想起他们刚结婚时，康熙香抱着朋友的孩子爱不释手的模样。\"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曾经这样问，眼睛里闪着光。
\"我...\"他刚开口，康熙香突然脸色煞白，捂住腹部。
\"好痛...\"她弯下腰，病号服上迅速洇开一片鲜红。
\"医生！\"王成威大喊着按下紧急呼叫按钮。
接下来的混乱像一场噩梦。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冲进来，康熙香被迅速转移去手术室。王成威跟在后面，看着妻子被推进去，门上的红灯亮起。
\"大出血，胎儿保不住了，现在要抢救大人。\"医生匆匆说完就关上了门。
王成威瘫坐在走廊长椅上，双手抱头。所有愤怒、背叛感都被一种更原始的情绪取代——恐惧。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会永远失去康熙香。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当医生终于出来宣布\"脱离危险\"时，王成威的双腿已经麻木得站不起来。
\"孩子没了。\"医生说，\"而且...由于子宫损伤，她以后很难自然受孕了。\"
王成威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解释的失落。那个他曾经拒绝承认的孩子，现在永远消失了。
康熙香被转到普通病房后，一直昏睡着。王成威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大学图书馆里读《飘》，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美得像一幅画。
\"水...\"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王成威赶紧倒了杯水，扶起康熙香小心喂她。她的嘴唇干裂，碰到水时微微颤抖。
\"谢谢。\"她躺回去，闭上眼睛，\"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王成威摇头，随即意识到她看不见：\"别说这些。\"
沉默蔓延开来。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成浩找过你了吗？\"康熙香突然问。
王成威身体一僵：\"嗯。\"
\"他...说了什么？\"
\"说他是为了报复我。\"王成威苦笑，\"大学时我伤害过他表妹。\"
康熙香睁开眼睛，里面盛满了震惊和痛苦：\"所以我是...一个报复工具？\"
看到她的表情，王成威突然明白了王成浩话里的真相——康熙香真的以为那是一段感情，而不是露水情缘。
\"他承认一开始是。\"王成威小心地说，\"但后来...他说他确实喜欢上了你。\"
康熙香别过脸去，泪水无声地滑落：\"我真傻...\"
王成威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立场。是他先冷落了妻子，是他把婚姻变成了牢笼。最终，他只是轻轻握住了康熙香的手。
一周后，康熙香出院了。王成威开车送她回父母家——他们的共同住所已经挂上了\"出售\"的牌子。
\"律师说离婚协议下周能准备好。\"停车时，王成威说。
康熙香点点头，手指绞着安全带：\"成威...我知道我没资格请求原谅。但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后悔。\"她的声音哽咽，\"不是因为被发现，而是因为我伤害了你...背叛了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
王成威望向窗外，不让康熙香看到自己湿润的眼睛：\"我也...有错。\"
\"不，出轨是我的选择，责任全在我。\"康熙香深吸一口气，\"我只希望...以后你能遇到更好的人，过上你应得的幸福生活。\"
她解开安全带，轻轻吻了吻王成威的脸颊，然后下车离去。王成威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
接下来的三个月，王成威全身心投入工作，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离婚协议已经签署，房子卖掉的钱按法院判决分了，康熙香只拿了很少一部分。
一个周末的下午，王成威整理书架时，一本相册掉了下来。里面全是他们的合照——蜜月时在马尔代夫的白沙滩上，春节包饺子的面粉大战，搬家那天两人累得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相拥而眠...
手机突然响起，是康熙香的闺蜜林小雨。\"王成威，你能来一趟香香家吗？\"她的声音异常焦急，\"她不太好...但她不肯去医院。\"
王成威赶到时，康熙香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看到他，她明显愣住了：\"小雨！你怎么能...\"
\"别怪她。\"王成威蹲在沙发前，\"你看起来糟透了。\"
康熙香试图坐起来，却疼得倒抽冷气。王成威不由分说抱起她：\"我们去医院。\"
检查结果让王成威如坠冰窟——上次手术的感染一直没有完全好，现在已经发展成盆腔炎，需要立即住院治疗。
\"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医生责备道。
康熙香虚弱地笑了笑：\"工作忙...\"
办理住院手续时，王成威看到了康熙香钱包里的照片——是他们结婚三周年时在餐厅的合影，她一直随身携带着。
那天晚上，王成威没有离开。他坐在病床边，看着点滴一滴一滴落下。康熙香在药物作用下睡着了，眉头却仍然紧锁，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凌晨三点，康熙香突然惊醒，看到王成威还在，泪水夺眶而出：\"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们已经离婚了...\"
王成威握住她的手：\"因为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我恨过你，恨过成浩，但最恨的是我自己。\"王成威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是我把工作看得比婚姻重要，是我让你一个人在空房子里等待...如果我多关心你一点，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康熙香摇头：\"不，是我...\"
\"听我说完。\"王成威打断她，\"这三个月，我试图像以前一样用工作麻痹自己，但这次不管用了。我总会想起你...想起我们曾经有多好。\"
\"太晚了，成威。\"康熙香哭着说，\"我们伤害彼此太深了。\"
\"或许吧。\"王成威轻轻擦去她的泪水，\"但我想试试...如果你愿意的话。\"
康熙香望着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看到他眼中的真诚和痛苦。她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想起他抱着大出血的她冲向急诊室的样子，想起他此刻深夜守在她病床前的坚持。
\"我配不上第二次机会。\"她低声说。
\"没有人是完美的。\"王成威俯身，额头抵着她的，\"我们都犯了错，都付出了代价...或许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康熙香看着晨光中王成威的轮廓，轻轻点了点头。
一年后，王成威和康熙香领养了一个三岁的女孩。孩子有轻微的心脏问题，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医院。第一次见到她时，康熙香哭了——小女孩有着和王成威一样的单眼皮。
\"我们叫她什么？\"王成威问，抱着熟睡的孩子。
康熙香想了想：\"希望...王小希好吗？\"
王成威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完美。\"
在民政局重新登记结婚那天，他们在门口遇到了王成浩。他看起来老了很多，手里牵着一个腼腆的女孩——他的表妹林萱。
两对人在阳光下静静对视，然后默契地各自离去。过去的恩怨、背叛与伤害，都随着时间慢慢淡化。有些伤痕永远不会完全消失，但它们可以变成提醒，而非枷锁。
回家的路上，小希在后座唱着跑调的儿歌。康熙香握住王成威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这条路他们走得很艰难，但终于还是找回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