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牛在血色酒吧顶层的客房里辗转难眠。月光透过铁艺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他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叶片,耳边回响着钱彪傍晚时的话:\"李家这次是要动真格的,崔宇那老东西已经三天没露过面了。\"
翻了个身,枕边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楼下传来酒瓶碰撞的脆响,几个醉汉正用沙哑的嗓子哼着走调的民谣。这间位于城西的酒吧是钱彪经营多年的据点,走廊尽头的套间里还亮着灯,隐约能听见麻将牌碰撞的声响。
\"铁牛哥,宵夜来点烤串不?\"门外传来陈斌的询问。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是钱彪最得力的手下,此刻正端着锡纸盒站在走廊里,孜然香气顺着门缝钻进来。
李铁牛摆摆手正要拒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身坐起:\"彪哥说崔宇在查什么?\"
\"听说是摸到了李家走私药材的账本...\"陈斌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走廊尽头的套间门吱呀一声开了,钱彪叼着雪茄探出头来,左眼那道疤痕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爬上锈迹斑斑的消防梯时,李铁牛已经坐在大堂卡座里啃着油条。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父亲发来的消息:城乡公交三天前就通了,下午四点的班车别错过。
城西客运站弥漫着汽油与汗水的混合气味。李铁牛踩着三点五十分的报时声找到挂着\"青山村专线\"牌子的蓝色中巴,车头挡风玻璃上还贴着崭新的线路审批文件。正要抬脚上车,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铁牛哥!\"清脆的女声带着惊喜,方敏拎着印有\"大通驾校\"字样的帆布包小跑过来。少女浅蓝色连衣裙被汗水浸湿后腰,发梢还沾着驾校训练场的黄土,\"可算赶上了,教练非要加练两圈侧方停车。\"
李铁牛笑着接过她的背包,手指触到内袋里硬邦邦的驾驶证封皮。这个从小跟在他身后捡山核桃的邻家妹妹,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挽着他胳膊撒娇的习惯依然没改。
\"看我这镯子,老凤祥的新款!\"前排突然爆发出尖锐的笑声。烫着羊毛卷的刘虹正把戴着金镯子的手腕举到车窗边,阳光在足金表面折射出刺目光斑,\"我家那口子非说结婚时亏待了我...\"
\"要我说还是张婶有福气。\"穿碎花衬衫的陆通摸着脖子上的金链子插话,\"儿子在县城开汽修厂,听说要给未来儿媳买三金呢。\"
李铁牛皱眉望着前座唾沫横飞的妇人们,注意到方敏悄悄把戴着银手链的左手藏到身后。中巴车突然颠簸着启动,司机扯着嗓子喊:\"都坐稳了!前面十八弯可不好走!\"
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吱声响,李铁牛透过车窗观察着蜿蜒的山道。左侧峭壁上垂落的藤蔓不时扫过车顶,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转弯时能看见前轮距离悬崖边沿不足半米。
\"后面那辆五菱宏光跟了有二里地了吧?\"方敏突然凑近他耳边低语,洗发水的茉莉香混着热气拂过颈侧。后视镜里,灰扑扑的面包车始终保持着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司机是个穿黑色背心的壮汉,副驾上的人正在吞云吐雾。
李铁牛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匕首。三天前在药材市场,他确实瞥见过类似的身影——当时那人正在跟李家管事的窃窃私语,脖颈处隐约露出鹰隼纹身。
\"师傅,能开快点吗?\"前排传来陆通妻子带着哭腔的催促。不知何时起,面包车已经贴到中巴车尾,引擎轰鸣声清晰可闻。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仪表盘指针在60码刻度上来回颤抖。
第一个急转弯处,变故陡生。面包车突然加速超车,车头猛地别向中巴前轮。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李铁牛看见司机狞笑着举起手机,摄像头正对着失控的中巴车。
\"抓紧扶手!\"李铁牛暴喝一声,揽住方敏的腰肢纵身跃起。中巴车在剧烈碰撞中偏向悬崖,车体与护栏擦出连串火星。妇女们的尖叫声里,他瞥见面包车后座探出的弩箭寒光。
轰隆!
悬崖边沿的防护桩应声断裂,中巴车左后轮已经悬空。李铁牛单手抓住车顶行李架,另一只手将方敏推向相对安全的右侧座位。
李铁牛瞳孔骤缩。三天前苏明哲说起公交线路审批时欲言又止的表情,钱彪提醒他当心崔宇查到的走私账本,还有父亲说公交开通时异常顺利的审批流程——所有线索在此刻串联成致命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