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山脚的忘忧茶馆笼罩在梅雨季的湿气里,檐角滴落的水珠敲打着孟极幼崽的鼻尖。林霄蹲在灶灰堆前,指尖捻起一撮灰烬——灰中竟浮出细密的星图,每一粒星子都是青铜灶台的残片拼成。白芷的狐尾扫过柜台,《山海经》手抄本突然自燃,火焰中浮出初代编纂者的血字:「灰烬即史,灶台为碑。」
“他要我们烧了茶馆。”白芷的指尖抚过燃烧的书页,火焰却在她掌心跳跃成一只火狐,“这些灰烬是饕餮吞食三十六史的残渣。”
孟极幼崽突然跃入灰堆,额间金纹大亮。灰烬腾空凝成一座微缩的青铜城,城中街道皆由灶台砌成,每个灶口都喷吐着不同颜色的烟雾——赤烟是炎帝尝百草的记忆,青雾是精卫填海的执念,黑尘则是饕餮消化万物的残渣。
“未济的余烬……”林霄的烟火刃刺入灰堆,刀刃燃起的火却呈现污浊的暗紫色,“初代编纂者把历史炼成了灶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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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城寻踪
三人踏入灰烬凝成的青铜城时,整座城正在崩塌。街道两侧的灶台不断喷出记忆碎片:寡妇桥的灯笼化作血月,青石镇的炊烟凝成锁链,茶馆的酒坛里沉睡着被抹杀的樵夫亡魂。白芷的狐尾卷住一截锁链,链上竟刻着《炊事录》的残章——「未济之味,当烹史为羹」。
“小心!”孟极突然炸毛。一座灶台轰然倾倒,灶膛里滚出个青铜匣,匣中盛着半碗冷透的阳春面。面条蠕动起来,化作无数细小的文字——正是被饕餮嚼碎的《补天遗策》。
林霄的烟火刃刚要触碰青铜匣,灶灰突然凝聚成初代编纂者的虚影。那人依旧披着无相法衣,兜帽下却不再是白骨,而是白芷的脸。
“白芷,你才是最后的饕餮灶。”虚影的声音带着蛊惑,“青丘万魂的怨气,足够烧穿天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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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尾焚书
白芷的瞳孔骤然收缩,发间狐耳渗出鲜血。她的九尾不受控制地插入灶台裂缝,尾尖金纹与灰烬中的饕餮纹共鸣。整座青铜城开始扭曲,街道化作食道,灶台变成利齿,要将三人吞入饕餮的胃囊。
“斩尾!”林霄的烟火刃燃起七彩异火,却迟迟无法落下——白芷的狐尾早已与灰烬城池融为一体。
孟极幼崽突然跃上林霄肩头,额间金纹裂开第三只眼。瞳光所及之处,灰烬中浮现出被遗忘的真相:百年前初代编纂者屠灭青丘时,偷偷藏起一尾幼狐的魂魄,将其炼入《山海经》手抄本。而那幼狐,正是白芷的前世。
“原来我才是钥匙……”白芷惨笑,九尾猛然插入自己的心口。狐血溅上青铜匣,匣中文字突然活过来,化作万千金线缠住初代编纂者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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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重燃
灰烬城池崩塌的刹那,忘忧茶馆的灶台轰然炸裂。火光中升起三十六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蜷缩着一缕狐魂。林霄的烟火刃寸寸碎裂,碎片融入灯焰,竟将狐魂炼成纯净的白色火焰——那是人间最寻常的灶火,混杂着樵夫的汗、渔女的泪、酒客的叹息。
初代编纂者的虚影在火中扭曲:“愚昧!天道岂能用凡火修补!”
“你错了。”白芷的残魂在火中凝形,手中握着一柄青铜勺,“天道从未破损,破损的是你窥天的那双眼。”
最后一缕火焰熄灭时,灶台上多了一碗阳春面。汤底沉着半枚饕餮牙,牙缝里卡着片龙鳞——鳞上歪歪扭扭刻着初代编纂者的绝笔:
“至味原是痴。”
孟极蜷在灶灰里打鼾,爪下按着《山海经》的残页。泛黄的宣纸上,一行新墨未干:
“天道的缝,在孟极的呼噜里。”
山风穿堂而过,吹散了最后一粒星火。林霄倚在门槛上,望着雷泽上空新生的炊烟,忽然觉得喉头哽着一口滚烫的面汤,吐不出,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