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东门外,第一营将士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军容之整肃引得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这两个月以来的频繁大练兵,使得凤城人对军队的调动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今天这支队伍的气势却明显与以往不同,士兵身上都带了肃杀之气,让人本能地多了几分敬畏。
一大清早,安庆余的百人别动队已经先行出发了,他们根据杜玉霖的指示,直插向羊子山与天宝山的中间地带。
而杜玉霖本人,因为没有调令不能妄动,所以此时正在东城门的门洞里,抱着双臂靠在“雪里豹”身上闭目养神呢。
在他身边,则蹲着不断搓着手的第一营管带,许彪。
“歇歇吧,你又不是苍蝇。”杜玉霖皱眉阻止道。
许彪不搓手了,随后开始搓起了嘴巴子。
“哎呀老四啊,你猜得到底有谱没谱啊,我大话都跟弟兄们拍出去了,可别叫我放空炮啊。”
在周围没人的时候,许彪偶尔会叫杜玉霖“老四”,这就代表了他内心存在着某种焦虑,需要让他的好四弟帮着做主。
许彪这口闷气可憋了好久了。
打从黄瑞跟着杜玉霖抓完海沙子回来后,总明里暗里用这事挤兑他,连带着整个一营的兵都跟着有些抬不起头。如果他再不整点功劳回来,手下弟兄面前都不好说话了,显得自己这统带的结拜大哥啥也不是似的。
杜玉霖用膝盖轻轻撞了许彪的肩,“放心,这事没跑。”
他对此心里还是有底的,倒不是自己的部队在徐世昌那有多重要,而是在方圆几百里内,除了他已经没人可调了。
总督府倒是可以去调那西边八角台的张作霖,但等老张赶到那羊子山,马龙潭恐怕连骨头渣都被啃没了。
本来让装备、训练度都不足的马龙潭部入延吉就是个昏招,要是救援派兵上再如此糊涂作为,徐世昌恐怕就将完全失去信用,以后再别想调得动任何巡防营将领了。
所以,在杜玉霖昨天一发现马龙潭被困羊子山后,便立即开始了布置,现在只需要等徐世昌的一纸调令,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出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头渐渐移到了士兵的头顶上方。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城内旋风般冲出来了一名传信兵,跑到杜玉霖面前后狠拉缰绳,马儿前腿高高抬起。
“大人,总督府加急公文到了。”
杜玉霖接过公文打开,看完后便揣入怀中,面色严肃地看向许彪。
“第一营管带,许彪听令。”
“到。”许彪快速起身戴好帽子。
“即刻率本部人马,兵发延吉厅。”
“遵命。”
....................
一天后,杜玉霖一人一马,终于在龙岗山附近追上了安庆余的队伍。
根据他的计算,想要能救下马龙潭,等徐世昌命令到了后才带步兵出发是铁定来不及的。
所以他才让安庆余带着别动队骑马先行离开,等总督府命令到了凤城后他再后追上去。
而许彪的第一营,则被他命令只能沿着主路稳步向延吉厅推进,如果遇到土匪袭扰,可以坚决回击,但不许贪功冒进。遇到任何问题,都务必等到杜玉霖救下马龙潭,回来与其会合后再行抉择。
安庆余和他的别动队员人人都配有快马,另外还准备了二十几匹备用马,加上杜玉霖的“战略地图”做引导,他们的行军速度快且高效。
终于,在马龙潭被围的第七天头上,部队赶到了羊子山南侧的一处小山坡背面。
距离战场近了,杜玉霖便打开了“态势感知”立体图,开始分析起战场的局势来。
马龙潭的巡防营位于西侧的羊子山山头,从代表士兵的小绿点上估计,活下来的人算上伤兵也不会超过四百人,此刻他们正打算凭借地利,与敌人做最后的搏斗。
而东侧的红方土匪,是由十几支队伍组成的杂牌军。多的小队有八、九十人、少的只有二十多人,总人数大约七百,此时已经开始从几个方向同时扑向猎物。
而在二者中间偏南的位置,是自己的百人小队,正隐匿于山坡背面,并未被双方发现。
嗯?
杜玉霖目光一凝,他在地图最东边几乎到了边缘的位置,竟又发现了一支潜伏得很深的队伍,士兵点皆被标记为屎黄色,而这个颜色正是倭军所独有的。
“金条......小鼻子?”杜玉霖嘀咕了一句。
他身旁的安庆余一愣,“大人,你说什么?”
杜玉霖指了指东面,“我感受到了倭狗的气息。”
安庆余抬起头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
“我咋啥也没看见啊?”
“啧,要不怎么我是你大人呢,别废话,好好听我讲。”
杜玉霖随后拿起一块石头,开始在地上画起了简图。
他先画了一个山头,代表马龙潭的部队,并用手指点了点。
“首先,我们得先露个脸,从侧面猛烈攻击来袭的敌人,好给马龙潭的部队一点信心。”
接着,他又在那山头的对面,画了十来个叉叉。
“然后,这就是即将进攻的土匪,看这些叉,他们应该来自不同的绺子。”
安庆余点头,“那就可以各个击破。”
杜玉霖右手握拳砸向左掌,“对喽,我们才一百人,必须要以优势兵力去逐一击破对方才行。”
安庆余听得很认真,默默记着地面上那些叉叉的具体位置。
刷刷......
杜玉霖在这群土匪的最后面,又几笔画上了一个巨大的“屎”形标记。
“注意了,这里很可能还有一支强力伏兵,八成是倭国派来的督战队。但他们距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只要注意别将后背留给他们即可。”
安庆余面容严肃地听着,虽然他对杜玉霖为何能对战场情况了解得如此详细是满腹怀疑,但他却没多问一句,因为作为军人,此时此刻他要做的只有服从这一件事而已。
他只是将,而杜玉霖才是统帅。
在布置妥当后,杜玉霖拍了拍安庆余。
“走,咱们这就去亮个相,让弟兄们好好准备,咱这第一波攻势,必须要打得漂亮。”
“是。”
安庆余转身,开始带领手下队员做起了战前整备工作。
整理穿戴、检查弹药,枪托安装到驳壳枪上,确保马匹安置到合理的地方。
随后,杜玉霖率先趴低身形,开始朝交战的方向匍匐前行,安庆余和百名队员也都紧随其后。
就在土匪和巡防营双方都紧紧盯着对面时,却都忽略了这南面的山坡上,有一百多人已经潜行至攻击位置。
杜玉霖半蹲在一块石砬子后面,举起望远镜看向巡防营方向。
只见一位管带装束的魁梧老者正在举枪瞄准,想必这便是马龙潭了。
顺着马龙潭的枪管所指方向看去,正有一个土匪头目上蹿下跳的前行着,大有要率先夺下山头拿到首功的气势。
哼,倭国人的走狗,找死。
杜玉霖举起从沙国军官那缴获的步枪,“水连珠”。
啪。
就在马龙潭射击的同时,他的子弹也从枪管中射出,红点到处,必然是弹无虚发,只见那土匪头目的太阳穴随即炸开,子弹穿头而过带出了一条血线,他不明不白地就成了这场大战的头一份祭品。
紧跟着,安庆余和手下的别动队百枪齐射,二十响的大肚子盒子炮疯狂吐着火舌。
只这一轮射击过后,冲在最前面的三股土匪,死伤人数就达到八成以上,而其后跟随的匪徒误以为朝廷天兵已到,顿时吓得溃不成军,玩了命地往东面逃窜而去。
就在马龙潭一脸惊讶看向山坡这边的时,杜玉霖提枪站起,朝着他一抱拳。
“在下杜玉霖,前来救援马统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