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十天,天宝山附近出现了一支专门猎杀土匪的妖兵。
他们一身黑衣,来去如风,下手狠辣且绝不留活口。
但凡参与过之前围剿马龙潭部的那些绺子,以每天一支的速度消失着。
黑色恐怖在周边各路土匪之间蔓延,吃这碗饭的是人人自危,不敢再随意下山走动。
1908 年的 1 月 3 日,正是农历大年三十。
天宝山北边的一个废弃矿洞内,蜷缩着三十几名神情萎靡的土匪。
大冷的天,他们连火都不敢生,就怕因此泄露了自己的踪迹,引来那支妖兵的追杀。
被倭国收买的土匪中,他们是还活着的最后一批人,这支曾经拥有一百三十多人的绺子,如今就只剩下这些人了。
为首的,便是之前被中野抽了一顿耳光的那个人,此时他正靠着里面的岩壁,目光呆滞,机械地往嘴里塞着干粮。
他后悔了,更害怕了。
为什么要蠢到去帮倭国人来坑害自己国家的百姓?
被毁掉的三个矿场中,有一个便是他带人去砸的,而那个前来阻止的瘸腿老账房,就是被他用匕首捅死的。
忽然,他耳边回响起死鬼老爹的话语。
“孩儿啊,人在做、天在看,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做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会遭报应的。”
报应,就要来了么?
他预感到了死期将至,也准备好了接受制裁。
所以,在洞外有枪声响起时,他无动于衷。
当跟着他的那些小土匪被一个个干掉时,他也视若无睹。
直到一条黑影站到了面前,他僵住的眼球,才微微转动了一下。
他缓缓看向来人,“你便是那妖兵的头领?”
那人无奈的摇摇头,一脸的瞧不起。
“你们这种人啊,做坏事占便宜了,就都是自己牛逼。等有天走了背字儿,便把问题推给了妖魔鬼怪。老子杜玉霖,巡防营的。”
杜玉霖?
他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知道得并不多。
他的绺子实在是太偏僻、太穷了,穷得他只想着搞点好吃的、好穿的,要是有银子拿、有女人玩就更好了,至于其他的,去他妈的谁管啊?
他艰难地站起身,双手在裤子两侧擦了擦,随后开始四下张望,想找自己的武器,犹如魔怔了一般。
这时,安庆余走了上来,眼神询问杜玉霖该怎么做?
杜玉霖转身,他不想再多看一眼这种无耻的废物。
“捅死算了,别浪费子弹。”
“是。”
杜玉霖往外走,与两名被安庆余叫过去动手的队员擦肩而过。
随后,他身后就传来了“呜呜”的痛苦呻吟。
参与围剿马龙潭的最后一个土匪,就这么像条赖皮狗一般死掉了。
.................
许彪的第一营,五天以前就已然到了延吉厅城外。
根据杜玉霖的指示,他们并未进城,而是通报一声边务督办公署一声后,便驻扎在了城西面的山脚空地处。
他们这一路上很顺利,并未遭遇到任何攻击,尤其是出现了那支妖兵的传闻后,整个延卞地区是一片安静。
三天前,马龙潭带着部队也来到了延吉厅,部队驻扎的位置与许彪不到三里地,这也是杜玉霖提前安排好的,毕竟整个延吉厅附近,只有在许彪旁边是最安全的了。
许彪带着手下帮带、哨官前去迎接,帮忙照顾伤员,还送去了不少好吃、好喝,并严厉告诫手下士兵,不许有任何失礼行为,要将对方当成是自己人那么看待。
马龙潭和王树常对此自然是感激万分,之前那点子会被轻视的担心也就都消失了。
一安顿好队伍,马龙潭就去拜见了边务督办陈绍常。
他将自己前来支援反被围,后来又被凤城四营统带杜玉霖所救的事如实细说了一遍,直听得陈绍常也暗暗心惊。
当他听说还有一队伪装侵入的倭国士兵被全歼时,就皱起了眉头。他倒并非害怕倭人,若怕他也不会带兵去硬刚中野商会。只是担心,这件事成为倭军大举进犯延卞地区的借口。
直到听说所有尸体已经被杜玉霖集中烧毁后,心才算放下了,也对这心思缜密的杜大人,更高看了一眼。
随后,陈绍常又问了问伤员安置、阵亡抚恤这些问题,并承诺一定会禀明朝廷,绝不辜负每一名为国尽忠的士兵。
至于后续的问题,陈督办提议等杜玉霖到了以后再详谈,对此马龙潭自然是没有异议。
从督办公署出来后,老马算是心满意足,从差点全军覆没,到被陈督办认可,堪比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了。
带着督办批发给他的十几车粮草,又和王树常去延吉厅的街上买了些年货,才高高兴兴回了营。
到了年三十这天,许彪派人来请,马龙潭和王树常自然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便带着几个哨官一起来到了一营营地。
许彪安顿好他们,就站到了营门外面,叉起腰望向了西北方向。
打从部队驻扎到这,他只要没什么事,就会站在外面了望,虽然具体从哪过来他也不确定,但还是期盼着第一时间能看到他。
这几天里,陆续有两伙别动队的伤员先行归来,算算人数有二十人。
从他们嘴里得知,杜玉霖已经干掉了被倭国收买土匪中的大部分,正要去解决藏得深的最后几支。
这让许彪心里着急啊,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他不懂么?
去掉回来这些伤员,跟着老四的人可就只剩八十人了,就是再厉害的猛虎,还有架不住群狼的时候呢,这万一......
唉,咋就不能和自己会合后一起出击呢?
这年夜饭,也不知道能不能吃舒心了。
他就像个等着孩子回家的老人,在帐外来回徘徊,那模样让人看着好笑,又有些感伤。
忽然,许彪身后传来浑厚的声音。
“许管带放心,杜大人他不会有事的。”
许彪回头看去,原来是马龙潭。
“啊,借马大人吉言吧,那孩子从小就胆小,所以我总是放心不下。”
“胆小?你是说杜统带胆小?”
马龙潭一脸的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许彪是听岔了自己的意思。
许彪很理解对方这种惊讶,摇了摇头。
“倒也是,现在真没法把他跟小时候的老疙瘩比啊,要不是这几天挂念他,我都快忘了他被雷吓哭时的样子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男人也一样,变化大着呢?就说我那儿子吧,小时候弱不禁风的,被我逼着练武健身。结果现在力大如牛,一顿能吃五碗米饭,要不咋没带出来呢?怕他把老子的军队给吃黄了。”
二人都“哈哈”笑起来。
正说着呢,远处传来“轰轰”的马蹄声。
许彪眼睛一亮,撒腿就跑了过去。
“老四,老四,是你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