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务督办公署小院内。
一群人正聚集成了几个小堆儿在那侃着大山。
今天边务帮办吴禄贞请各方势力来此开会,共同商议该如何应对驻朝倭军可能报复的事。
院子靠外面站的是一群伙计,他们是跟自己家的掌柜来的,延吉厅出事商贾们自然也该出份力,想不上战场那也得拿点钱出来啊。
再往里面点,王树常带着五名士兵规规矩矩的站在主楼大门外,他们跟马龙潭刚从间岛北岸大营那边过来。
院的周边还站着督办公署的卫兵、衙役,有的在守卫、有的在打扫,只是态度看着都十分的懒散。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伙身穿巡防营军服的军人骑马直接进了大院,看门的小卫兵本想阻拦,却在被瞪了一眼后就缩了回去。
王树常一皱眉,心想什么玩意到督办公署了还这么不懂规矩,便打算上前呵斥几句。
可当他看清楚那伙人居中的山羊胡军官时,身子立马就矮了一截,这是吉省巡防营督办孟恩远啊,之前去吉府办事时他见过两面。
这人可狠着呢,出生在一个穷困的渔村,为了活下去自己跑进妓院做了龟公,后来机缘巧合参了军才混到今天,那可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官。
可就是这种底层出身的人,压榨起底层人来往往也是最狠的,他和他的外甥高仕傧,在吉省简直就是恶霸一样的存在,手底下的兵也大多是土匪出身,谁要得罪了这二位保准没好下场。
倒霉,碰上这老混账了。
王树常作为马龙潭一营的管带,自然也知道徐世昌调孟恩远入延吉的事。
徐世昌当年帮袁世铠在小站练兵时就认识孟恩远。
话说有次大阅兵,慈喜老太后来凑热闹也要检阅一下队伍,结果宝簪掉落在地,正落到当时还是个小班长的孟恩远脚边。
不愧是龟公出身,他利落地捡起簪子跪着双手奉上,还顺口来了一句“凤簪落地,重返佛山”的漂亮话。
这可把老太后高兴坏了,她最喜欢“佛”了,身边人都称她“老佛爷”,这以后都能返佛山了,还有比这更吉祥的话了?
再一看这士兵身材高大,慈喜更开心了,指着袁世铠和徐世昌嘱咐他们此人必须要重用。
这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而孟恩远也确实因为一句话而飞黄腾达起来,逐渐成了北洋军中核心将领之一。
徐世昌出任东三省总督时也把他带了过来,就委任到了吉省负责训练巡防营事宜,二人关系处得很不错,算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这次间岛又出事,可能打的张作霖、杜玉霖部都在姚南打马匪呢,第三镇的兵又舍不得调出去真打仗。
于是徐世昌就想到孟恩远手下有几个巡防营,就让他带过来镇镇场子,实在不行就跑呗,前头还顶着马龙潭和吴禄贞呢,那又不是自己人,这才下令让他过来。
此时,骑马到了院中央的孟恩远轻蔑的环视了周围一圈,然后才撅起腚子下了马,马鞭随手往后面一丢,副官熟练的接到了手中。
他微微侧头看向跟来的部下。
“你们在这等着。”
“是。”
说罢便朝着公署大门走去,副官紧紧跟随。
在路过王树常时,他也只是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那派头绝对拿捏得十分到位了。
孟恩远一进去,剩下的那些跟班的就解放了,从怀里抽出烟彼此给对方点上,嘻嘻哈哈的聊了起来。
刚才骑马开路的人狠狠抽了口烟,两个大鼻孔随后便喷吐出白气。
“哎,哥们刚才那一下子咋样?你们看着那老头没,哐一下就出去了,立马没动静了。”
其他几人点头哈腰的奉承着。
“草,许头确实牛逼,还有那一鞭子也绝了,又准又狠。”
“啥时候也教教我,有机会咱也这么来一下。”
“看到那些百姓的表情没?好心酸啊。”
“哈哈哈......”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叫嚣着,生怕周围人不知道自己是多龌龊似的。
那个许头被夸赞爽了,摆手挥了挥眼前的烟雾。
“嗨,我这也是跟咱们高统带学的,你们是跟他老人家出去的次数少,走几回就知道啥才叫真正的牛逼了。”
“那有机会可一定得带上兄弟了。”
“没问题,回头我跟他说。”
“哎?好久没见高统带了,他人呢?”
“可说呢,说带胡疯子去见见世面,个把月没见着了。”
“不能出危险吧?”
“去你妈的,谁敢动咱们的人?他可是孟督办的大外甥啊。”
“孟督办的外甥又多个什么呢?”
“孟......哎?”
一伙人这正吹得欢呢,冷不丁有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也不是咱这伙子人的动静啊。
许头一抬头,身边几个人也都闻声转过身来。
对面,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正冷冰冰地看过来。
“哎我操?刚才你说的话?”
“你聋么?”
这回答可有些出乎这些人的意料,平时低眉顺眼的见多了,这种横眉冷对的还真他娘的头一回啊。
许头看眼左右,气极反笑,朝着周围的人大声喊叫着。
“哎呦呦,延吉厅这地方有意思啊,路边来的小逼崽子都敢这么跟军爷说话了?”
站在一旁的王树常定眼一瞧,随即白了一眼那许大傻逼的后背。
这位可是杜玉霖啊,一天内收拾干净延吉三大势力的活阎王,上次跟他这么装逼的巡防营头头被小丁丁里扎竹签,现在可还都躺在床上呢。
这货肯定要倒大霉了。
想到这,他急忙一拉身边几个弟兄,朝着杜玉霖身后方向移动,以免一会被误伤到,就是蹦一身血也不好收拾啊。
许头可还沉浸在血气上涌的劲头上呢,哪能注意到王树常这些人的异常,带着手下六个小兵就往前上涌。
刚才拍他马屁的那个人一看这可能是露脸的机会,一招呼身旁一个哥们,越过许头一左一右就抓向杜玉霖。
就在这时,杜玉霖身后冲过来两道人影,一个跳起老高,一个低头弯腰。
跳起来的是安庆余,他的脚底板正蹬到右手边那人的面门上。低头弯腰的是徐子江,他一个掏裆手狠拧在左手边那人的小鸡鸡上。
“啊——”
惨叫几乎同时响起,只见那两个家伙,一个后仰着飞出,另一个如触电般栽倒。
进攻结束后,安庆余掸了掸裤腿,徐子江甩了甩右手,后退半步站在杜玉霖左右。
杜玉霖皱眉看了二人一眼。
“你俩停下干啥?继续打啊。”
“哎,得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