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爹带我来县城,说是带我来玩,还说有姜哥哥你的表演,让我看,晚上我睡不着,想要…想要我娘买给我的玩具。”
“我爹就去给我取了,让我待在宾馆里看电视,我就一直看,一直看……”
“结果我爹没回来……”
说到这里,王大牛又哭了出来,鼻涕泡不要命的从鼻腔里涌出来:
“他不要我了,哇!”
“没,没,怎么可能呢。”
少年抬起脑袋,瞳孔已经恢复正常:“你爹最心疼你了,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
“多半是路上耽搁了吧?”
姜峥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逐渐沉默。
他知道有的孩子可能会跟着周围的情况,和不成熟的思维顺势说出来一些谎言,因此他特意睁开了衔尾之瞳。
但看到的和听到的没有区别。
这就很严重了。
因为姜峥认识的王猎户,绝不可能放任自己和亡妻的孩子,独自一人在没有他的县城度过哪怕一晚。
即便路上堵塞,王猎户也绝对会靠着一双脚走回到县城,拥抱自己的孩子。
他对王大牛的爱,姜峥比任何人都清楚。
库房里那些失去了灵气的雪山狼皮,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可是整整五百斤的狼皮啊。
即便大雪山的狼群数不胜数,可再牛逼的猎人,狩猎出五百斤的狼皮也要付出不小的风险。
所以。
王猎户的失踪,答案非常明显。
要么是回来的路上受了伤,导致此刻没有意识,正在某个医院里抢救。
要么……
少年摸着小男孩的脑袋,叹了口气。
就是王猎户已经死了。
作为十里八乡最出名的猎人,想让这样一个有着期望和挂念的父亲死亡,可没那么容易。
也正因如此,这事才变的危险起来。
姜峥的眉毛微微皱起。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叔叔和自己说过的话——
“有两个贼寇在县里失踪了。
它们是‘祸六堂’的成员,其中一人还是某个分堂堂主的表妹。”
所以。
会是这段话里的分堂堂主做的吗?
缺少关键因素,姜峥不能确定。
但这并不影响他再打一通电话。
这时。
店铺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有人打哈欠的声音。
“小姜,大牛在哪?”
明显精神不佳的平哥勉强支撑着笑脸走进来,然后就看到了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
这让他虎躯一震,困意迅速离开身体。
平哥有点难以置信:“你这……该不会让人拐了吧?”
在临江县,拐卖可是大案。
因为这往往伴随着命案一并发生。
临江县民风淳朴,家家虽然贫困,但对孩子看的都很重要。
哪家丢了娃,哪家骨子里的杀气就得溢出来。
法规?
我不懂啊,没读过书。
就看到那人自己往大雪山去了,说是要感化狼群,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牛逼的人,一脚油门就开车送他一程。
“你爹呢?”
平哥左右环顾,警惕拉满了:“可别是找人麻烦去了吧,现在时代不同往日,洗不下去了嗷。”
这话说的够直白了。
因为王猎户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早年不比今朝,雪山里极其危险,因此县外各村都是划分好各自狩猎的区域,互不干扰。
但总有那手脚不干净的,喜欢到处溜达,拿点别村套牢的笼子。
没遇到就算了,算命好。
但凡遇见,就得亲切慰问。
而王猎户一直都是那个活着下山的人,因此年轻的他时常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还给不存在的大雪山山神修了庙。
而山神也很懂事,听说当晚就显灵托梦,让王猎户把王家村本来的狩猎区域画的远一点,更远一点。
正好占了隔天撒纸钱,哭天喊地穿白衣的别村区域。
“不是。”
姜峥及时打断了平哥的臆想,贴着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这让平哥的表情瞬间变的更加严肃。
数息。
“我知道了,我先带孩子去署里,你也不用打电话了,我亲自去找李主办说明你的猜测。”
平哥蹲下身子,抱起小男孩。
“小姜,我知道你今天有比赛,本来还想去瞅一眼的,既然有事我就不去了,你该热身热身。”
说完。
他就抱着孩子准备离开。
“我不走,我不走!”
王大牛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和姜峥越来越远,他才扯着脖子哭喊起来:
“姜哥哥,我爹说他如果有事不在,就让我跑来找你!”
“如果我走了,我爹来找我却看不到我,该怎么办啊……”
听见这话。
平哥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
姜峥则缓缓上前,捏了捏王大牛的脸蛋:
“我如果见到他,会和他说的,你放心,王叔不会怪你乱跑的。”
“真的吗?”
“当然。”
姜峥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一点端倪:“你跟着治安官哥哥去警署,好好休息吧……去吧,平哥。”
“哎。”
略显沉重的脚步渐行渐远。
直至再也听不到动静,少年也没有动弹。
崽崽能感受到姜峥的心情。
它犹豫了一会儿,跳下桌子,一路走到姜峥面前,抬起脑袋看着他。
下一秒。
“喵?”
“……嘿。”
少年蹲下身子,点了点崽崽的脑袋:“你果然知道,我并不喜欢你这么叫,故意的是吧?”
崽崽歪着脑袋,一脸无辜。
“我没事。”
姜峥抱起崽崽,往怀里紧了紧,然后看向外边蒙蒙亮的世界。
“我只是有些感慨,麻绳专挑细处断。”
少年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脸上有些无奈:“这里的人都很有良心,突然出了事,还真让我有点不适应。”
“走吧,我们该热身了。”
…
“师傅,多少钱?”
“不收你钱。”
司机师傅挡住收款的二维码,转头朝着姜峥笑道:
“我之前总去一中送客,见过你的照片,今天你要登场是吧?我不收钱。”
“国庆第一天,我就图个好彩头,千万别给。”
“娃娃,对别人这话我不说,但对你我要说……”
司机师傅拉下手刹,圆滚滚的脸庞认真道:“不蒸馒头给咱争口气,加油!”
“……好,必赢。”
姜峥笑着点点头,也没再继续拉扯,而是转身下车。
眼前的人影重叠,热闹的不能再热闹了。
他甚至看到了有县里的艺术团,正顶着寒风,穿着单薄的舞狮服到处踩梁攀高。
这是“节节高”的意思。
县里的艺术团,在祝福谁家的孩子自然不必多说。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少年忽然低头看向腰间的玉佩。
“走啦。”
他轻轻的拍了拍玉牌,语气温柔又坚定:“你别急,早晚会让你登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