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瑾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相反觉得她小孩子脾气还挺可爱。
如此直白地说让他不要找她,小脸上看起来倔强得很。
他弯了下唇,心情大好地轻笑出声。
姜云烟一直紧绷的心,随着他的笑声已经临近崩溃。
她想再说得过分一些,反正他的身份只是府里的客人,她不该有所畏惧。
可转念一想,万一他恼羞成怒,暗戳戳把她杀了,或者连累其他人,那就不好了。
只要碰到他,她做什么都好像是错的。
态度低微他会不高兴,听从太后的话,劝他去旁人宫里他也会不高兴。
称病不侍寝他更会变本加厉折腾她,过后太后就会一次比一次严厉地敲打她。
她真的很累很累。
她此时已经把前世跟现在混淆了,只觉得委屈难过,她好像还是那个身不由己的兰嫔。
泪水氤氲在眼眶里,随着一阵风吹过,枯竹上的叶子飘散,她的泪水也大颗地往下掉。
到底是还在病着,很快她觉得嗓子发痒,想咳,却又不敢,生生把自己憋得脸色通红。
赵怀瑾看得出她的异常,稍稍俯身和她眼睛平视,“是不是哪里难受?”
姜云烟深吸气,在心里的郁气积攒到快要溢满的时候,往后退开,跟他拉开更远的距离。
“我不认识你,跟你不熟,男女大防请公子多遵守一些,以后……”
“不要再找我了!?”
顾不得身子的不适,她转身就跑。
赵怀瑾直起身看她跑走的模样,终于意识到,把她带回宫里,恐怕会有点阻碍。
他可以直接下旨,原本他的计划就是下旨,让姜云烟直接进宫。
现在看这小姑娘的态度,又是怕他,又是排斥他。
若是直接下旨,恐怕这姑娘会被吓坏。
要是把人吓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想起姜云烟刚刚的话,叫来松义:“你刚刚是怎么跟她说的?”
松义一脸懵懂:“属下只说主子有请。?”
“你一说她就跟你过来了?”
松义:“倒是没有,姜姑娘说什么男女大防,不便会面……”
赵怀瑾抬眸看了他一眼。
松义只能硬着头皮把后面的话说了。
他做的也没错啊,他主子要见的人,何时需要请了,通知一声不就完了?
这位姜姑娘到底是他主子看上的第一个姑娘,他好歹是知道分寸地,一次不愿意,他就请到她愿意为止。
这有何不对么?
赵怀瑾是明白了,在姜云烟那样胆小的性子来看,是松义威逼着她过来见他。
难怪小姑娘刚刚又是委屈,又是难受得不敢说。
估摸着心里将他当成恶霸了。
“下去领十棍。”
松义:……
直到领完罚,他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儿。
他问了当时隐在暗处的暗卫:“不是,我这儿到底哪儿错了??”
暗卫十一睨了他一眼:“这话让主子听到,你还得再领十棍。”
松义:……
*
姜云烟被这一遭弄乱了心神。
从竹林里出来,两个丫鬟看她哭着,以为是被欺负了。
紫樱看得心里着急,想要去找谢芸说,再次被姜云烟阻止。
她有气无力地任她们扶着:“回去吧。”
她知道自己这模样是去不了宴席了,回到揽芳庭后,便让忍冬去和老夫人说一声。
紫樱扶着她在榻上躺下,拿了帕子蘸水给她净了面,服侍她歇下后,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
自家姑娘的性子她知道。
自从来了江州,虽然这阖府上下都对姑娘极为疼宠。
可到底是父母不在了,姑娘总是一副担心惹麻烦的样子。
在紫樱看来,那位秦公子不顾姑娘意愿,威逼着她去竹林,肯定是不安好心。
说不定姑娘就是被他威胁着说了什么话,才吓成这样子。
又或许是碍于闺誉,才不让她去告诉夫人。
紫樱觉得不能任由她把这事掩盖过去。
不过是一个客人,夫人是姑娘的亲舅母,更何况还有老夫人在,这口气姑娘不必背着人咽下去。
忍冬去了老夫人那儿还没回,紫樱便招了个小丫头守着姜云烟。
自己则是去了谢芸所在的春和院。
*
得知外孙女病着起不来的消息,老夫人不免忧心,顾及着还有好些夫人在场,并未将此事声张。
早前她就在今日来的几位夫人面前提了几嘴姜云烟。
这会儿她只笑着说:“我这外孙女儿最是懂事,这不,还在孝期呢,现在正月里,担心扰了各位夫人的雅兴,说是等春末出了孝期,再来给各位见礼呢。”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人知道姜云烟在病着,不知道的以为她身子不好。
谁家愿意娶一个病秧子?
老夫人这话,既让姜云烟有了不出面的理由,又让人觉得她懂事知礼。
何况她在孝期的事,很多人都知道。
果然,众位夫人都笑着说姜姑娘明理懂事,又说不必拘这种礼。
聊了一阵,一个穿着浅粉色襦裙的女子从外面进来。
进门后便和老夫人行了礼:“外祖母安。”
老夫人原本挂着的笑意就这么僵在了唇边。
今日府中宴请,为的是姜云烟,她可没使人去让薛丛珊参加。
虽说都是外孙女,她也不是故意这么厚此薄彼,实在是事出从急。
姜云烟定亲的事情才是急中之急!
厅中几位夫人看着中间满头珠翠的少女,而且唤方老夫人外祖母。
坐在末尾的一位夫人跟旁边人打听:“这位便是姜姑娘?”
方萍一家回来的日子不长,且又是这种不体面的事。
随州知府和同知一同下马的事,这几日早传遍了江州城。
因此没人把这少女往方萍女儿身上想。
另一位夫人看了眼薛丛珊,嘲讽道:“若真是,只能说不愧是小地方来的,孝期还穿戴得如此艳丽……老夫人刚刚那番话倒是良苦用心了。?”
老夫人也只能招手让薛丛珊过去,继续笑着和那些夫人介绍:“这也是我外孙女儿,薛家的,名叫丛珊。”
厅里默了片刻。
姓薛的外孙女,那不就是刚被拉下马的随州同知的女儿!?
众位夫人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神色各异。
坐在老夫人下首处的刘翠英倒是始终一副淡然的模样。
“是丛珊啊,都长这么大了,我好多年没见过你了。”
薛丛珊在进来前就打听清楚,知道说话的这位便是那日在书局遇到的方元竹的母亲,刘翠英。
她甜笑着喊:“三舅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