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身躯微微前倾,他想上前安抚厉时安,却又觉得一切语言在此刻都那么的苍白无力,他定定看着厉时安的面庞,从那双眼里看见了此前从来没有的情绪。
顾淮把行李箱往外推了推,动作间状似不经意露出胳膊上已经结痂的猫爪挠痕,厉时安正想和顾淮道别独自去解决身份和住宿的问题,要接过行李箱时突然看到这伤痕,下意识问:“你手…怎么了?”
“哦,没什么。”顾淮欲盖弥彰地将衣袖拉低遮住挠痕,随后见厉时安没再问下去又‘贴心’解释:“是流云那天回去后情绪不太对,一不小心刮到了,不碍事。”
他这衔接自然得厉时安没看出分毫端倪,反而有些紧张,顺着话术问:“流云怎么了?”
“流云它…”顾淮说:“它那天看见你后回去情绪就不太对,我带他去了宠物科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医生说是闹了脾气,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
“安安,五年了,流云很想你。”
厉时安指尖一颤,收回了去握行李箱的手。
“它年纪大了,没有多少时日了,最近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猫老了也和人一样,总喜欢怀念过去,我时常觉得,他在透着熟悉的场景回忆着曾经的人和事。”
顾淮的声线温柔中透着淡淡的悲伤,像是在潺潺小溪上刮过的秋日微风,把那一份寒意吹进衣领里,轻轻带起缕发丝。
厉时安眸光也飘忽起来,他想到了过去。
“不说猫猫狗狗,单论人而言,我们又有多少个五年?和我回去吧,安安,流云……很想你。”
很想你。
真的很想你。
……
厉时安很久都没有应声,顾淮也没有催促,暖黄色的灿烂日光将厉时安的侧颊打出片阴影,也将他的睫毛照的纤长,顾淮看见厉时安的睫羽颤了颤,像片羽毛擦在他心口,随后厉时安从回忆里走出来,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刚刚那股拧巴劲儿从他身上消失了,omega轻轻呼出口气,上前从顾淮手上接过行李箱,随后与顾淮擦肩而过,顾淮听见他说:“走吧…我也想——”
说到这厉时安顿了顿,随后语气真实了些:“我也想他了。”
他…
他,他。
顾淮抬眼瞧厉时安的背影,厉时安向着冉冉升起的春日朝阳走去,光线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顾淮被不完全得遮住了,就在影子快从顾淮身上跑走时,他提步追了上去,和厉时安并排而行。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顾淮太了解厉时安了,地位压不垮他,挫折磨不灭他;厉时安看似柔弱,实则内里有一副怎么也压不弯的铜筋铁骨。
所以他不能直接告诉厉时安,他想帮助他。
只能近乎恶劣的利用他的善良和柔软。
顾淮微微侧目看着在光里行走的厉时安,想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他永远都会被厉时安的良善所打动,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那时候omega眼中的光灿若银河。
可现在那光不见了,顾淮眸中闪过一丝痛苦。
若人生只如初见,
何事悲风秋画扇。
·
“总署长,总署长!这…那个东西它!”
“引子有问题?”秦重从书案前抬起眼,怡然接过了下属的话,身着白色实验服的年轻beta满头大汗地点头,嘴里的话忙得在舌头上打结:“对,对…那个引子它,它有…”
“有效果?”秦重站起身理了理代表着总署长权威的袖口金章,不慌不忙的神色与人形成鲜明对比,那实验员还在说:“对,有效果,不对!”
“是有效果,只是效果是反的!”
秦重的指尖一顿。
转瞬间他抬眸,那双沉稳的眼里露出一丝很淡的讶异之色:“反效果?”
“对!我们对顾博士带来的’东西‘进行了实验,几轮下来那些人非但没有转好的迹象…反而,反而!”实验员的面庞布满了惊恐,瞳孔似乎倒映出什么可怕的景象,他吞了口唾沫,忙说:“您…您来看看!”
秦重跟着他身后走了出去,他面色也有些凝重,这东西毫无效果他并不意外,顾淮和他从来不是一条心,如果东西有用顾淮不会拿来给他,他甚至怀疑过东西是假的。
但他仍旧放厉时安走了,厉时安在他这里太久了,经年累月下来都没什么端倪露出来;可顾淮不一样,说不定他挖不出来的东西,顾淮能呢?
但是…秦重望向实验室的方向,顾淮不会给他这种明显’不同‘的假引子,那样太愚蠢,并且对于实验长时间进入停滞期的他们而言,实验中未知的反向作用和正向作用都是好消息,所以顾淮给他的是真’引子‘。
那顾淮知不知道这东西会为实验带来反向作用呢?
秦重听着耳边实验员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不禁加快了脚步,能令实验人员这般失态的境遇,无论顾淮知不知道……至少他清楚,不上不下卡了这么久的实验计划,终于迎来了新的生机与篇章。
秦重勾了勾唇,转弯时目光却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令他停下步伐。
“总署长……?”
走在前方的实验员见秦重久久盯着一个方向不动,也停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窥着秦重的脸色,一边为实验焦急,一边又摸不准总署长的想法,踌躇着低声问询。
“…………”
秦重依旧瞧着那个方向,他嘴唇崩成一条直线,许久才收回目光,再迈步时眸中压着思索。
他刚刚在拐角处看见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很眼熟…思来想去在秦家会这样的也只有一个人。
秦清。
他的弟弟出现在自己家本没什么奇怪,但是…秦清刚刚那模样太怪异了。
omega捂着腺体低垂着脑袋,收缩着肩胛骨拿外套把自己整个罩进去,那模样不像是回家,倒像是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见不得人的事?
秦清的眼眶红了,秦重不确定的想,虽然只是恍惚一眼,但凭Alpha顶级的动态视野,他能看见秦清泛红的眼眶。
前方的beta为秦重推开实验室的大门,秦重跨过那道门槛,向赶过来的助手吩咐:
“帮我查查小清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尤其是今天。”
助手垂首应是,他等在外面,在实验室门快要关闭时听见秦重又补了一句:“让管家去看看他。”
言语间透着不易发觉的担忧,助手垂目应声:“…遵命,总署长大人。”
·
秦清把门“啪”一声扣紧,靠着门在玄关蹲下身,单手抱膝将头深深埋进腿间,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腺体,他吸了吸绯红鼻头眼眶还噙着泪,视野焦距空洞,不知想些什么。
“咚咚咚,”还不待他将气喘匀,门外就传来了陈管家的关切之语:“小少爷?”
!!
秦清抬起头心狠狠一跳,带着些不知所措往后看,动作间一滴泪珠砸落,他要开口应声,一个“我”字没出口惊觉失音沙哑,门外陈叔等了片刻更是觉出不对,他收到副官的消息尚不知情况,这会以为秦清出了事:“小清少爷?你在里面吗?”
“我…”秦清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往里面走了几步又喝了口水才回:“我没事。”
他努力令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有事吗?”
“哦…哦”陈管家一时也不知怎么回,好在他准备了几份衣物带过来:“小少爷,入了春气候转暖,先生让我给您送几件衣服来。”
“我知道了,你放下吧。”秦清含糊着说。
“小少爷…我”眼见陈叔还要说什么,秦清赶忙把水龙头打开,把水流开到最大:“我在洗漱,你放下吧,我等会自己取。”
“好的,小少爷,那您记得拿。”陈管家不好再多说什么,又瞧了那门一眼退下了。
“……”
秦清关掉水龙头,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自己腺体上的伤痕,眸光飘忽。
好疼…
omega脆弱白皙的腺体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齿痕,点点血液渗透而出,上面浮现出雪松标记,Alpha清冽的信息素须臾间席卷了这间屋子。
哥哥是发现了什么吗?
秦清赶忙将浴室门拉上,他有些无措,他刚刚在转角处瞥见了哥哥的身影赶忙捂着脸跑离,但陈叔还是来了…
应该也没表现出什么吧?他不太确定的打量着自己,扫到一处后心突然被抓住了,随后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腺体上传来的痛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不久前发生了什么,他冲进花洒下直接兜头冲刷着自己,一边冲一边扯下自己的衣物,娇小面庞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清水倾盆滑落,omega红着眼低喃出声:“为什么…缚明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不肯……”
猛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止住话头,直到浴室的水声加大,在哗啦声的掩盖下,被omega刻意压低的啜泣声才隐约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