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缚明听见顾淮的问题倒吸一口凉气,把刚要摁上发动机的手收了回来,不敢置信地问:“你真要他跳河?”
现在虽说快到夏季,但河水夜间的温度也不是开玩笑的,不对,这是水冷不冷的事吗!
这跳下去能活吗!?
“那要不束手就擒?”顾淮撩起眼皮,语气不咸不淡,他给自己套上救生衣,再扔给厉缚明一件:“桥底下有接应的人,只要跳下去不死,我们就有救。”
“而且我不是要他跳河,是我们几个都要跳。”
厉时安拿着那套救生衣,心情复杂地往身上套。
顾博士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不是生死大事,而是今天吃什么:“按照我的推测和此刻车外的温度、风速、高架桥高度等物理因素来看,穿上救生衣跳下去绝对死不了,充其量摔断几根骨头;再结合现场人员及众多事实依据考量,他们绝不会击毙我们三个人,但射击个其他部位还是有可能的。”
“综上所述,我们成功逃离的可能性很大,值得一试。”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束手就擒或拼死一试。”
顾博士的逻辑没有丝毫错处,分析的鞭辟入里、有理有据,但厉缚明背过身去时神色却有些怪异和不自然。
似乎没想到顾淮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破局之法。
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认命地套上那件救生衣,状似遗憾叹了口气:“没想到江家横插一脚,原本按照计划下桥后逃离此处没什么问题。”
“是吗?”顾淮低喃道,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很轻,轻到与他咫尺之距的厉时安都没注意到,只有厉缚明在后视镜内窥见顾淮的嘴唇动了动。
Alpha解安全带的动作一顿,顾淮…刚刚说什么了吗?
他突然有一种被看透的冷意贯穿脊背。
厉时安犹疑的声音传出,打断了两人的无声交锋:“你说…我们要从这么高的桥上,跳下去???”
他发誓,这辈子没听听过如此疯狂的言论,以他的身体素质,往下一跳……omega抖了抖,想都不敢想!
顾淮弯着腰示意厉时安和自己换个位置,从工具兜里掏出个弹力绳,他揉了揉omega的发丝,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你看,用这个系到我们两个人身上,这样我就不会走丢了。”
他笑了笑,厉时安尝试着碰了碰那根弹力带:“你…不会走丢?”
“对,”顾淮肯定道,他认真保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会和你在一起。”
“或者…”顾淮话锋一转,似乎真的在询问omega的意见:“你想去秦家吗?还是想去司法部?”
厉时安摇摇头,他下定决心把那条绳索往身上拽:“我哪都不想去,身不由己的日子我过够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和秦重沾上半点关系。”
“跳就跳!”他咬牙道。
前方的厉缚明听见omega的话眼尾下垂,缓缓闭上眼。
安安…对不起。
终究是哥哥对不起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可惜这份良心也只维持了宝贵的一秒钟,随后就听见顾淮说:“准备开车,十一点钟方向,他们来不及反应!”
“到高架桥后停车,我们直接从车上跳下去,让安安先下去,我第二个,你垫后,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厉缚明应和,他往战术靴里塞了几把刺刀,犹豫片刻又往腰间别了把手枪,后视镜里顾淮正给厉时安戴鼻塞、耳塞、泳镜,等二人准备好后他嘱咐道:“小心点,我要开车了!”
厉时安攥紧拳头,轻轻点了点头。
顾淮和厉缚明对了个眼神,下一瞬咆哮声骤起,车辆霎时间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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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首车厢内,中年Alpha刚想回怼什么,又感到底气不足,他到底不能和秦总署长相比,中路对骂的勇气还没有,但又不能就这么弱了气势,回去后元首大人知道了还不弄死他!
Alpha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在闻谨及时出现解救了他,闻少将对着他摇摇头,无奈道:“你不该刺激秦重。”
中年军官垂下头,不再多言。
闻谨摁开麦克,正准备亲身上阵,就听见一阵车辆的咆哮声响起,他顿感不妙,倏尔抬头,看清外面的景象后刹时汗毛倒竖!
刚被秦重点了名的江乐乐本来还指望着接着看好戏,此刻却疯了般冲出来,大喊道:“驾驶员!给我拦住他们!拦住!”
说完他呼吸一顿,焦急找补道:“打轮胎!或者开车拦路!千万不能伤了他们性命!尤其是那个omega!!”
闻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辆高速飞驰的越野车上,如果不是如此,他一定能发现江乐乐的话有着非常明显的漏洞。
这位元首大人的义子,名义上的唯一继承人,最在意的居然是厉时安的性命,而不是更为重要的厉缚明!
得益于此刻的兵荒马乱,没人发现这点微妙的区别。
“轰隆——”
秦重第一时间将驾驶位上的Alpha挤下去,甚至没去想顾淮他们开车往那个方向去要做什么,肢体就先于大脑,猛然将油门踩到底!
伴随着巨大的引擎嗡鸣声,装甲车倏尔冲往越野车的方向——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快出残影,但越野车离大桥边缘实在是太近了。
几乎是一个眨眼间,厉缚明就已经开到了围栏处,待秦重开车赶到时,顾淮三人已经下了车,厉时安正扶着栏杆深呼吸。
他的脚离桥边只有几厘米,桥下是湍急的河水,在黑暗里无声翻滚,被微弱的月光映成蓝黑色,仿佛吃人的巨兽露出獠牙。
“嘶啦!”闻谨所在的车队也在另一边急刹,他从车辆里跳出来,和对面同样跳下车的秦重对视一眼,冲顾淮说:“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你这是做什么?”
这语气活像吵架时不负责任的渣男质问无理取闹的妻子。
好在此时此刻没人在乎闻谨的语气和措辞是否合适。
秦重在另一侧八方不动地站着,一言不发,仿佛刚刚紧张万分的不是他,Alpha眸色晦暗不明,目光不断从三人脸上扫过,试图从三人的表情中窥到什么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