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祠堂在院落的西南角,姜姚提着灯笼,挽着食盒慢吞吞往祠堂里走。三年,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可她依然觉得如此陌生,天寒地冻?怕黑?记忆有差?这些通通都是问题。
“夏荷姐!”一个软糯嗓子在后花园里响起,这让姜姚吓个半死。这条路是正房通往祠堂必经之路。
“夏樱,干嘛呢!”姜姚拍了拍胸脯,嘟囔道。灯笼却举着高高的。
“夏荷姐,姨娘让我来堵你。”夏樱跟姜姚一般大。胖嘟嘟小圆脸,身体胖嘟嘟,这种软软糯糯的一个小人儿姜姚毫无抵抗力。
“堵我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姜姚心里顿时了然,周姨娘目前是府里最得脸的姨娘,十年来,她只生了四小姐谢澜。纵使年华老去,她依旧貌美,她着急生子固宠。
“姐姐,姨娘让我来问问,老爷是否在夫人屋里歇下。”夏樱讨好般往她手里塞了一包松子糖。
姜姚不屑加入将军府中妻妾争宠的游戏,她一个小人物,出卖信息可能面临死亡。她不愿成为她们play游戏中的一环。可事实,那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可助她获取银裸子,她并不蠢,撇撇嘴,把松子糖塞了回去。
“姐姐,你不喜欢松子糖吗?求你,老爷消息问不出,姨娘要打死我了。”夏樱拽着她的衣袖,双眼一红,几乎要跪倒在地。
“老爷刚到夫人屋内,正吃着饭。”夏荷咕噜说道。她拉起跪着的夏樱,抢过她手中的松子糖,轻声道:“跟周姨娘说,我长大了,要挣嫁妆。”
“啊?嫁妆?”夏樱懵懵懂懂傻笑。9岁孩童,她知道什么嫁妆,只能为同伴羞愧不已。
“樱樱,快回吧,周姨娘要堵不住老爷的话,又要怪你了。”姜姚揪了一下夏樱的肥嘟嘟的耳朵,恐吓她道。夏樱是有福的,耳坠又厚又圆。
“糟糕,糟糕。”夏樱立马扭头就跑,跑得跌跌撞撞的,姜姚捂嘴笑了。
祠堂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姜姚提着灯,内心十分恐惧,她胆怯四处张望,叫了一声:“谢漂亮?”
“小爷在此。”谢烨嗖一下,一团黑影骤然出现在她身旁。
“谢漂亮,能不能点灯,你这是要吓死谁呢。”姜姚放下灯笼,拎着食盒,赶紧往祠堂的内堂里走。内堂供奉着谢氏祖先的祖宗牌位,有许多大且长的蜡烛。
“夏荷,小爷在此处,你干嘛往里腾挪。”谢烨十分恼火说道。
“内堂里有烛火,我怕黑。”姜姚烦躁嚷道。怕黑,人之本性,谁不怕黑。
“夏荷,给你看一样好东西。”谢烨跟着姜姚进了祠堂。
“什么好东西,我看看。”姜姚点燃了内堂里的所有蜡烛,内堂瞬间亮了,她欣喜异常,重回光明感觉真好。
“木船,这条木船我雕的,这次绝对能浮水。”谢烨从袖里掏出他的宝贝疙瘩,两个巴掌大的木船。有帆,有舵,船体雕刻得十分精美。
“谢漂亮,我们身处朔北,你整天研究南方的物件干嘛?”姜姚无奈的摇头。小孩子东西她不感兴趣。
“夏荷,夏荷,夏荷。”谢烨不死心,把木船往她手里塞。
姜姚烦躁摇头,魔音穿脑。夏荷一听就不是大女主该有的名字。除非改成夏雨荷,没准她还能在大明湖畔跟皇帝来个偶遇。
“空的?”姜姚敷衍把木船拿在手中,颠了颠,又摇了摇。
“夏荷,明早你拿到后花园,帮我试试水。”谢烨虔诚的恳求道。夏荷不知,他是南方长大的,最喜欢温婉的江南。
“可以,银裸子。”姜姚放下木船,打开食盒的盖子,暖暖水气溢了出来。
“夏荷,你最近怎么回事。”谢烨不安望着她。她那白净脸庞看不出一丝古怪。三年了,他一直看不透她。最初那两年,她痴傻,愚笨。最近一年,她的变化令人吃惊,聪慧,幽默,仿佛换了一个人。
“烨哥,赶快吃,桃胶能否赏我一口。”姜姚谄媚笑道。
“夏荷,你缺银子了?”谢烨不可置信问道。将军府不缺衣少食的。最近这一年,这小丫头片子跟他提了无数次银裸子。可她那贪吃的傻样,是夏荷没错呀。
“存嫁妆,跟你说也说不清。”姜姚最近在长身体,对食物需求旺盛。
“哧……”谢烨不置可否摇头。丫头总是比小子成熟早,小小年纪就想着嫁人了。
“烨哥,这鸡腿能否分我一半。”姜姚吞咽着口水,腆着脸问道。
“做梦,桃胶你喝了吧,养颜的,我不喜。”谢烨席地而坐,抓起鸡腿就往嘴里塞。夏荷样貌不错,可惜太瘦弱,跟美女不沾边。
姜姚完全不顾形象坐在一旁,囫囵把麦饼往嘴里塞,炖碗里桃胶清爽宜人。
“夏荷,你饿死鬼投胎吗?少爷我都没吃饱呢。”谢烨皱眉,无可奈何把剩余麦饼移了过来。
“谢漂亮,早晨你推了我,半边袄都湿了,春芬姐罚我去烧火,又不给饭吃。”姜姚愤愤不平抱怨道。烧火是她自动请缨的,她要烘干棉袄。至于为何错过饭点,开饭的时候,她去门房堵人了,打听事情耽误了。
三年了,她的记忆始终模模糊糊的,她始终搞不清楚,为何她会被卖入将军府,记忆又为何断了档,她也说不清。门房处的嬷嬷换了一波又一波,她想堵的人没堵到,没人记得她那渣爹。
姜姚内心暴躁一波,姜士德,走着瞧。
“夏荷,晚上,你能留下陪我吗?”谢烨可怜兮兮望着姜姚。
“谢漂亮,不行,收拾完食盒,我得回夫人处复命。”姜姚摇头,眼巴巴望着谢烨手中的鸡腿。
“夏荷,你到底是谁的丫头。”谢烨愤怒扔下鸡腿,叉着手,不满嘟囔道。
“谢漂亮,我是府中的二等丫头。夫人吩咐我在你书房伺候,说白了,我就是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姜姚翻了翻白眼。谢烨喜欢舞刀弄枪,不爱读书,她这眼线其实当得十分辛苦。
“夏荷,什么话你都敢往外说。”谢烨冷着一张脸。他曾经以为他们相处的这三年,他们的感情肯定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谁知这小丫头不屑遮掩,明晃晃说出“眼线”这个词语。
“谢漂亮,这有什么,你又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姜姚抬眼,指了指扔在食盒里的鸡腿。
“你吃吧,我没胃口。”谢烨愤怒站起,随手拾走那孤零零木船。小丫头没心没肺的,气死人了。
“多谢烨哥。”姜姚欢天喜地吃着鸡腿。长身体期间,她必须多吃多睡。至于谢漂亮心中的无名怒火,她是知道的。谁喜欢总打小报告的内奸?不过,她也无法改变现状。
这个年龄段男子,跟在谢烨旁边应该是是小厮,可朔北连年征战,哪里有适龄男童在府中做小厮呢。
怪就怪这没完没了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