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祭祖仪式,府内所有人都得参与。姜姚不动声色溜进仆人堆。谢家人在祠堂里面叩拜。仆人全在祠堂外叩拜。
一更天,姜姚才溜回了缙云小院。她手里端着一碗汤圆。
“烨哥,我特地去厨房给你端汤圆。”姜姚讪讪笑道。谢烨正端坐在炕几上,低头做画。正主没空,她撇撇嘴,把汤圆搁在条几上。
“下午,你去哪了?”谢烨眼睛没抬一下,声音却冷冰冰的。晚宴时,他还特地寻了她一番。
“我与丫头们凑在一处看花样子。”姜姚面不改色说完。女孩子凑一起讨论花样子。大老爷们是无法考证的。
“花样子?夏荷,你还会刺绣?我怎么不知。”谢烨索性搁下笔,眼神晦涩不明。
“谁说我不会刺绣的。”姜姚十分不服气反驳道。小丫头从8岁开始就要学习刺绣了。她不会刺绣,缝缝补补却是不成问题的。
“罗袜以后你补了。”谢烨扯下他的单暑袜。袜口处开线了。其实这个季节,谢烨早该换上厚厚的羊绒袜。他嫌热,死活不肯穿。衣橱里的单暑袜大多旧了。姜姚暗想:这事得回禀夫人。
“谢漂亮,我是在书房伺候的,你房中的事能不能换个人。”姜姚爬上了炕,笑嘻嘻打着商量。
“换人,可以呀,明儿把你发卖了。书房伺候?三年了,夏荷,你分得清笔墨纸砚吗?你又识得几个字。”谢烨叉着手,冷冷说道。今日,他才敢确信,夏荷是故意跟丢了。他在门房处足足等了她半个时辰。
“我不认识字?”姜姚直接跳脚,士可忍,孰不可忍。
谢烨当场愣住了,姜姚跑了。
一溜烟功夫,姜姚又站在他跟前,手指着木船底板的字道:“这天上的大鹏怎么能压在船底呢?你得另外给我刻。”
“这些字,你都识的?”谢烨不可置信瞪向她。
姜姚冷笑。心里反复嘀咕道:“繁体字难辨认也不是不可辨认。”
“烨哥,书房,我可不是白待的。”姜姚笑嘻嘻端起汤圆往炕几上放。她自说自话脱鞋,上了炕。
“下去,你上来干嘛。”谢烨害怕甜汤洒到纸上。这是怎么回事,事情绕来绕去,绕到识字上了。他是要夏荷认识到她的错误。
“烨哥,汤圆你还吃吗?”姜姚谄媚问道。谢烨在南方长大。厨房的婆子特地给他煮了汤圆。南方的汤圆,她也想尝尝。
谢烨摇头笑了,她在他眼皮底下偷学了字,他却不知道。这丫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烨哥,你在画什么?”姜姚识趣的端起了碗,屁股向后挪了两步,她吃了囫囵,一口一个汤圆。
“九九消寒图。”谢烨提笔继续低头画图。
“送我的?”姜姚笑眯眯凑近问。谢烨还挺讲义气的。
“甜汤别洒了。”谢烨把小几往后挪了挪,无可奈何说道。
“放心,放心。”姜姚嘴里含着未吞咽的汤圆。吐字含糊不清。
“烨哥,九九消寒图,你怎么没画格子?”姜姚怎么看,这图都不像九九消寒图。画纸上,曲曲折折的,勾勒出大树的枝干。
“画格子?那意境差远了。”谢烨摇头。小丫头的品味流于俗套。
“那上面该画什么呢?”姜姚好奇问道。去年,她见过荣姨娘房中的九九消寒图。一日,丫头往上画一个叉。她一问才知道。九九消寒图是用于记录时间的,数九寒天,九尽桃花开。今日,买图这事,她就随口一说的。日历可比这图看得清楚。
“梅花,梅花高洁,每日画一朵。”谢烨嘱咐道,他搁下了笔。
“多谢烨哥赐画,我得裱起来。”姜姚把甜汤全喝光了,心满意足捂着肚子。
“夏荷。”谢烨低声唤了她一声,他有话要说,却不知如何说起。
“谢漂亮,怎么了?”姜姚跪坐在炕上,温和望着他,贴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军娶妾,你怎么看。”谢烨沉吟片刻,皱眉说道。他罕见的称呼他父亲为将军。
“你爹要娶新姨娘?”姜姚吃惊捂住了嘴,她八卦的心蠢蠢欲动。春字辈的,芬,芳,满,园。府中适龄的女孩就这4位了。
“夏荷。”谢烨狠狠瞪了她一眼。他心里有事不知找何人倾诉,府中,他无处倾诉。军营中,他无人可诉。晚饭前,他略微跟母亲提了一嘴,母亲面上虽不动声色,却失手打破了盖碗。事件一串联起来。他知晓父亲娶妾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唉,人之常情。”姜姚也不知如何安慰谢烨。新朝实行一夫一妻多妾制。制度在此,任何人要改变也无从改变。
“人之常情?夏荷,你何时学会共情他人了?”谢烨怒不可遏跳下炕,不可一世瞪着她。
“制度如此,你能改吗?换个角度,女子想攀附权贵,人之常情,她又何错之有呢?”姜姚微微抬起头,低声辩白道。她只是一个看热闹的,谢烨为何跟她说,又何故上纲上线。
“攀附权贵?姨娘让你给我做通房,你都不肯。权贵,你干嘛不攀?”谢烨不依不饶冷笑道,身体朝她一步步逼近。
“谢漂亮,过分了,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姜姚说完,她自个都愣住了。
“额,我随口说说的。”谢烨羞得满脸通红,他自认为小丫头年纪小,不知何为通房。
夏荷捂住嘴,羞红了脸。尴尬的气氛在起居室内流淌着。
而后,他俩各自睡下,一夜无语。
一早,婆子来通知,全府女眷去念法寺烧香。
“烨哥,今日沐休,夫人让你也跟去。”邓婆子特别嘱咐道。
“邓婆子,马车有我的位置吗?”姜姚一脸讨好问道。爷们的贴身丫头,这种女眷之间的聚会,她是不需要出现的。
“夏荷,你跟去,夫人让你去回话。”邓婆子瞅了姜姚一眼,这丫头走狗屎运了,小小年纪就升为一等丫头。样貌吗?也是一般般。
“谢谢了,邓婆子。”姜姚低头道谢。邓婆子是王夫人陪房。管理府中大小事务,不能轻易得罪。
一天天的,何时是个头,姜姚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中反复横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