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天气逐渐热了,院外那棵杏树郁郁葱葱的。姜姚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数着杏树上那青涩的果实。那酸涩味道,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可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自娱自乐的方式。
锦书捧着一笸箩毛豆,蹦蹦跳跳进了姜姚的屋。毛豆圆鼓鼓的,青青的嫩嫩的,冒着热气腾腾水汽。
“夏荷姐,毛豆好吃。”锦书嘴里咀嚼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
“锦书,谁煮的?”姜姚好奇问道,毛豆是时令蔬菜。水煮毛豆做小食,这么新奇的想法,谁想的,跟现代人想法不谋而合。
“十二娘。卫所休沐,她今日无事。”锦书皱眉,这是她听别人说的,她不知何为休沐。
“医士休沐?伤兵怎么办?”姜姚刮了刮锦书的鼻子,她随即坐直了身体,她闻到一股恶臭。
“休沐为何意?”锦书赶紧追问道,她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字面意思,休为休息,沐为沐浴。卫所统一初一十五休沐。今日是十五,卫所给十二娘放假回家去洗白白。”姜姚边说边用手挠她。
锦书笑着躲闪,毛豆撒的到处都是。
“夏荷姐,坏,毛豆好吃。”锦书坐在床沿边上,专心致志剥毛豆。
“锦书,馋猫。”姜姚饿了,她也十分捧场,这新鲜毛豆加盐水煮,别有一番风味。
“夏荷,馋猫。”锦书反唇相讥,两人边吃边斗嘴,嬉笑打闹着。
午时阳光正好,房内暖意融融,一切的美好都清晰可见。
“夏荷,你活着,真好。”不知何时,十二娘正倚在门框处看着她俩。
“十二娘,你看,你看。夏荷姐抢我的毛豆。”锦书捧着笸箩,径直下床,直奔十二娘方向去了。
十二娘摇头,又气又好笑。两个饕餮,一笸箩的毛豆全给这两人造没了。
“洗白白了?”姜姚望着十二娘那一头湿漉漉长发,眼馋了,艳羡了。天气炎热,她一躺一月有余,十天半月不洗澡,她彻底臭了。
“羡慕了?今儿给你洗。”十二娘散着发,宠溺看着她。她对夏荷的经历甚是好奇,武德将军府的丫鬟,习字,会武。一个区区正五品官员的下人会有如此品貌?她是绝对不敢相信的。况且这丫头憨傻,嘴里整日蹦出些奇奇怪怪的新词。洗白白是沐浴吗?她搞不懂,也不愿意深究。唉!谁身上没点小秘密呢?
“十二娘,我也要洗白白。”锦书紧紧抱着十二娘的腿,撒娇说道。她今日学会新词汇,洗白白。
“锦书,去找你娘玩会儿。”十二娘抚摸着她头顶上的两个小髻。锦书也学坏了,洗白白,这词怎么听都不雅。
“阿娘身子不舒服,睡下了。”锦书苦恼说道。阿娘五毒日后,身体就不见大好了。王婆子说阿娘没去“躲午”,致使身体害病了。
“吕大夫病了?十二娘,你不去看看。”姜姚忙着赶人。说话间隙,她出了一身冷汗,着急找一件薄衫换上。
“吕大夫是医士,她自有分寸。”十二娘神色晦暗不明说道。阳光就这样洒了进来,她的侧脸沐浴在阳光中,显得特别的唯美。十二娘到底是谁?
“夏荷,有事,这是你的信。”十二娘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喔。”姜姚从容说道。她知晓,这是谢烨催她回去的信。三月过后,谢烨再也没托人给她捎过银子了。这明显是断她口粮,这是赤裸裸的胁迫,这是让她认清现实状况。
“夏荷,你臭了?”十二娘毫不避讳后退两步,捂着鼻子说道。
“夏荷臭了。”锦书笑嘻嘻附和道。她捂着鼻子在屋子里跳来跳去,搅乱了光束飞扬的尘埃。
“我要臭死你们。”姜姚掀被而起,汗酸臭夹杂在作呕的血腥中,让人忍俊不禁的屏住呼吸。
“十二娘,让厨房烧水,我也受不了了。”姜姚连连呕吐。她自个堵住了鼻孔。
午后阳光正好,窗外透进来的缕缕日光洒在冒着热气的浴桶中,氤氲向上水汽,波光粼粼的水面,这场景别有一番韵味。姜姚此刻却无暇欣赏,浴桶中的水,换了一拨又一拨。厨娘叫苦连天,姜姚却洗得不亦乐乎。
“夏荷,你肩上有伤,不宜泡澡。”十二娘站在屏风后嘱咐着。
“十二娘,你行行好。别叨叨了,好久没洗白白了,甚是想念。”姜姚不管不顾说道。肩膀隐隐作痛,她也不理。
“手指起皱了,快起来。”十二娘不知何故,冲了进来。
“十二娘。”姜姚径直站了起来,她也顾不上害羞。
“夏荷,你多大了,怎么还没发育呢?”十二娘眼尖,光看那扁平柔弱的身体,她还真分不出男女。
“至小缺衣少食的,身体发育不起来。”姜姚瞅着自己扁平身体,暗自难过。
“谢,谢烨信上说什么?”十二娘打趣问道。一般功勋贵胄的子弟怎会对下人如此关心呢?就算是救命之恩,他们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事情,更没有亲自来信询问的道理,至多是打发下人来问候一句。
“那个渣男选了两个小厮,让我回府给他参谋参谋。”姜姚气不打一处来。谢烨这是要抛弃她的节奏。
“渣?男?何意?”十二娘嘀咕道。她给姜姚光溜溜的身上披上一条沐巾。
“渣男?十二娘,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谢烨这渣男在给我挑夫婿。贴身丫头配贴身小厮,绝配。”姜姚嘟囔说道,囫囵擦拭着自个身体。
“夏荷,你越说越混乱了?谢烨为何要给你挑夫婿?”十二娘十分困惑问道。
“谢烨就是个神经病。”姜姚无奈翻着白眼。
“神?经?病?是什么病?”十二娘无奈摇头,她为何要在此处听夏荷说这个呢,闲得慌吗?
“十二娘,谢烨问我认识王十三吗?那幅女侠图,他或许是看到了。”姜姚惊恐万分说道。那枚印章仿佛是她与十二娘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夏荷?那幅《蒹葭》,你盖了那印?”十二娘神色晦暗不明。
姜姚点头,正要解释这是情非得已,十二娘打断了她。她背光站立。姜姚看不到她的表情。
“晚上吕雁宴请我们,你准备准备。”十二娘神情淡漠说道。
“吕大夫不是生病了吗?”姜姚趴在屏风后追问道。
“什么话,晚上说……”十二娘说完,转身就走。
吕雁宴请,准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