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姜姚瑟缩靠在门廊处。门廊处挂着一层厚厚的毯子。风月不侵。夫人房里的丫头婆子跟姜姚都很熟,她们聚在一堆,相互取暖。
“夏荷姐,听说你在存嫁妆?”秋葵凑近她小声问道。秋葵是王夫人房中的一个洒扫丫头。专门负责端茶倒水,院里,院外的清洁。
“啊!这个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姜姚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那天晚上她就这么随口一说。
“夏荷姐,你真厉害。”秋葵一脸崇拜表情。女孩以后都是要嫁人的,夏荷姐能提前做打算,真是太厉害了。
“那是,吾辈楷模。”姜姚笑嘻嘻回答道,恬不知耻指了指自己。
“楷模?何意?”秋葵絮絮叨叨问道。随即又偷偷问了她存了那些嫁妆。
“榜样,榜样。秋葵,你噤声。”姜姚指了指屋内。谢烨正在变声期,嗓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王夫人端坐在屋内,她头上簪着梅花状的金步摇,身穿一件海清色金团纹短袄,同色系的藏蓝色的金丝纹马面裙。五十多岁的年龄显得端庄。面对大吼大叫的谢烨,她显得特别沉稳。
“烨哥,通房的事可暂且不提,学业上你得精进。你的两个嫡亲哥哥都有功名,有官阶的。”王夫人涨红一张脸,怒目圆瞪着他,她越说越激动,差点就背过气来,一旁伺候的荣姨娘赶紧过来抚背。端茶倒水,一副乖顺的模样。
“娘,我要入军营,我要建功立业。”谢烨面朝暖炕跪着,不服气嚷道。
“姐姐,烨哥从小喜欢舞刀弄枪的,你就从了他,让他跟着将军的副将。”端坐在下首的周姨娘在一旁帮腔道。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王夫人啐了周姨娘一口。挥了挥手,让其退下。
周姨娘尴尬笑笑,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正房的暖阁。
王夫人缓了缓,继续道:“烨哥,军营危险。灿哥如今是正四品指挥佥事,焕哥也在鸿胪寺谋了主簿职位。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烨哥,为娘的不求你光宗耀祖,只求你平平安安的。”
谢烨不置可否,一声不吭的跪在云纹钩织的蒲团上。
“烨哥,明年初让将军安排你到国子监,去读书。”王夫人一脸严肃说道。这是她能为谢烨想到的最好出路。
“国子监?我不去。”谢烨惶恐望着王夫人。一月两日休假。15日一大考,他这小命还要不要。
“烨哥,这事由不得你。”王夫人冷着一张脸,下了最后的通牒。
“娘!我不去,我不去,我就不去。”谢烨咕噜一下站了起来,一口气扑到王夫人怀中。虽说京城比朔北繁华,可在朔北,他自由呀。
王夫人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头生的两个儿子养在老太太膝下,跟她一直不算太亲,晨昏定省时总客气的称呼她为母亲,这小儿子却是不同的,一直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开口闭口总称呼她为娘亲。人心总是有偏颇的,她也不例外。
“烨哥,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准备准备,年前就不拘着你了。”王夫人招架不住这种无休无止的死缠烂打,她妥协说道。小儿子再不争气,她大不了贴补些嫁妆,以后总是能保证他衣食无忧的。
“啊!”谢烨苦着一张脸,眼珠子却咕咕的转着。
“让你准备,你就正正经经在家呆着,别整天想着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王夫人皱眉,狠狠敲击着谢烨头颅。
“知道了,娘。”谢烨一边讨饶,一边躲闪。年后,时间尚且充裕,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烨告辞后,刚走出正房就看见周姨娘与他的丫头夏荷在门廊处窃窃私语。
“夏荷,夫人有请。”就在这时,春芬掀开门帘招呼着姜姚进去回话。
“夏荷,别给小爷掉链子。”谢烨插着手,瞪了她一眼,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姜姚眨眼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啥意思,那手势是啥意思呀,谢烨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烨哥,快到门廊处躲躲。”周姨娘殷勤的招呼着他。
谢烨不明就里,他需要在此等谁吗?他为何要去门廊处与一个姨娘叨叨。
周姨娘不死心,赶忙走上前拉人。一边拽着谢烨的手,一边拉着家常。
“烨哥,我听澜姐说,你好久不曾到她院里去坐了,你俩以前不是最要好的吗?”周姨娘帮谢烨整理着衣服。谢烨,眉清目秀,身姿挺拔,虽未长开,想必以后肯定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此刻,谢烨身穿宝蓝色直裰,外披灰鼠皮斗篷。
周姨娘由衷感慨:王夫人心大,这么好看的儿郎,一个贴身通房丫头都没有。整个人灰扑扑的。
“姨娘,澜儿聪慧,启蒙早,课业繁重,不似我这等游手好闲的儿郎。”谢烨羞涩跟她打哈哈。他思来想后,最有可能跟他母亲提,给他找通房的人就是周姨娘。区区姨娘就想用女子绑住他,痴人说梦。
“课业在忙,她也是有时间的,明儿记得来玩。”周姨娘恋恋不舍拉着谢烨的手。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儿郎傍身呀。
“姨娘,我得走了,校场师傅在等我。”谢烨不动声色抽回手。姨娘身上的脂粉味太浓,让人不能呼吸。
“烨哥,记得喔。”周姨娘再次嘱咐道。她已在此处站了半刻钟,暖炉的炭已经熄灭,她实在冷得不行。
谢烨匆匆赶到校场。11月,天是灰蒙蒙的,校场上的士兵正忙着操练。谢烨神情恍惚看了一会,将士们结实有力的肌肉,油亮发黑的皮肤。操练时挥洒的汗水。这才是他真正向往的生活。
“烨哥,来了。”一臂膀粗壮的男子跟谢烨打招呼。韦筠擅长射箭,是他父亲谢彦章身边的一名参将。
“师傅,今天还射箭吗?”谢烨一脸欣喜望着韦筠。师傅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
“巡抚正在营中查账,我今忙,没空陪你了。”韦筠皱眉说道,意犹未尽向上指了指,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双目通红。一眼就能看出他熬了整个通宵。
“我爹也在营帐中?”谢烨小心翼翼问道。
韦筠点头示意,随后,在他面前,不文雅打了一个哈欠。
“师傅,出了啥事?”谢烨不死心追问道。朔北连年混战,钱粮混乱那都是常事。
“上面的人翻来覆去的查那些陈年旧账。粮饷,抚恤金,亏空。”韦筠是个粗人,他也不避嫌,直接撩起领口嗅了嗅。两天没洗了,味道确实有些大,熏人,幸亏烨哥不嫌弃。
“这事会不会牵扯到将军?”谢烨眉头紧锁。亏空是常态,可把这亏空算到个人头上,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烨哥放心,灿哥如今是正四品指挥佥事,岳丈张大人是詹士府少卿,咱们朝中有人。”韦筠哈切连连,一副不愿意再细说的模样。
谢灿,谢烨的大哥,如今官运亨通。去年,他刚娶了张大人的嫡次女,正所谓风光无限。他目前的官阶远高于祖辈。
“师傅,保重,徒儿回去了。”谢烨跟韦筠挥手告别。
谢烨百无聊赖,只能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