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的序幕已经拉响。王掌柜天天乐呵呵看着竹制鹊桥一天天完工。姜姚收获大量废弃的竹片子。那些大小参差不齐的竹片子是蔑匠能力的极限。
“张师傅,两个竹片子大小不一致。”姜姚举着两个竹片子蹲在篾匠张师傅身旁。
张师傅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阳光在他脸上交织出岁月的痕迹,一双黝黑大手全是厚茧子。破烂不堪的粗布衣是他的工作服。
“小娘子,小心。”张师傅在客栈旁架起了一个炭炉子。他抽动着风箱,火焰咣当一下蹿得老高。
咣当一声,一个声音由上至下。“夏荷,上来看孩子。”吕雁伸出头,大声喊道。
“阿娘,下楼玩,不要绣花。”锦书在楼上嘟囔说道。
“小娘子,楼上吕娘子唤你。”张师傅小声提醒道。
“绣工要磨炼的。夏荷,赶紧上楼。”吕雁不耐烦朝楼下嚷道。
姜姚直摇头,她不是吕雁家雇佣丫头,她真没义务看孩子。可大伙关闭在一方天地里,仿佛相互帮助成了她必须尽的义务。
那竹子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冒着水,张师傅抽出那烧得滚烫的竹子,手脚并用掰弯。竹子如同变魔术般,弯成预定模样。
这行云流水操作简直酷毙了。“铁沙掌。”姜姚鼓掌,一脸艳羡说道。这可是学武之人毕生追求的。这竹子怎么会如幼儿般听话呢?
张师傅腼腆笑笑,不吱声。
“张师傅,我的竹片子怎的发霉了?”姜姚掀开那箩筐,失声尖叫。她要的108张竹片子半数都沾上了黑色的霉点子。她皱眉,用帕子去擦拭。
“小娘子,天气炎热,竹子含水。”张师傅放下固定好形状的竹子,小声解释道。
“张师傅,这竹片子霉点子擦不干净,得用火烤。”姜姚讨好说道,把箩筐递了过去。
“小娘子,竹片子小,烤不成的。火烤竹子定型,去霉须是蒸煮。”张师傅挠了挠后脑勺,眉头紧蹙说道。他手脚不敢停歇,弓背哈腰的去搬竹子。
“煮吗?”姜姚诧异问道。麻将制作的工序繁复。这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竹片子大小不一致咋办。”姜姚不依不饶缠上张师傅问道。
“小娘子,竹片子是做厕筹吗?”张师傅摸不着头脑。昨日,他协助小娘子不停削竹片子。小娘子今日又嫌厕筹不够平整?这是啥意思?难道这厕筹是给富贵人家用的?
“厕筹?”姜姚彻底懵了,厕筹是什么?签筒里竹签吗?
“茅厕里的那东西。”张师傅给自己整不会了。小丫头片子又喋喋不休,不依不饶的,他也无从解释了,只能滑稽做着动作。
“误会误会。”姜姚大惊失色。将军府早都用上草纸了。这张师傅是怎么想的,厕筹?这世上还有这东西吗?尴尬不言而喻。
张师傅狐疑看着她,不吱声。
“我要做一副扑雀牌,木片子规格与大小必须完全一致。”姜姚绞尽脑汁说道。这篾匠压根没听过扑雀牌。他全然懵逼状态。这真不好办呀。
“竹片子大小必须一模一样。”姜姚捏起两片滑腻竹片子,继续解释道。
“小娘子,你得自己削。”张师傅举起他的篾刀。厚重的篾刀与竹片子格格不入。这刀她驾驭不了。
正如张师傅说的那样。水煮后,晾干,竹片子霉点子消失了,质地也更为坚固。削竹子又是一项大工程。十二娘给她寻来了刻刀。直至七夕节前日,工程进度还没过半。
七夕节,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王掌柜花了大价钱搭的鹊桥已安放在门外。那鹊桥廊上还缠着华丽的锦缎。
一大清早,鹊桥就人满为患,暗生情愫的年轻人偷摸着上了鹊桥。
“王掌柜实在精明。这竹鹊桥成了年轻人新的打卡点。”姜姚托着腮,望着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心生艳羡。
“打卡点为何物?”十二娘笑嘻嘻问道。这生活闲适且无聊。这是她一直向往生活。
“十二娘,你给我画一张以鹊桥为背景的小像吧。”姜姚拽着十二娘的胳膊,撒娇说道。七夕节,她怎能辜负这好时光呢。
“夏荷,”十二娘双眼泛光,嘴里颤颤巍巍嘟囔道:“对,画小像。”她说毕,疯一般跑下楼去。
十二娘找了生财之道。客栈门口挂着画小像的临时招牌。姜姚忙追了出来,提议道:“七夕赚的是快钱,一年一次。小像不必精美绝伦,背景加人物更快捷。”十二娘意识上虽不赞同,她却没有出声反驳。
姜姚与十二娘如门神般端坐在客栈门口。王掌柜叉着腰,吹胡子瞪眼睛。
“王掌柜,你今日为了打开知名度的,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姜姚笑嘻嘻给王掌柜塞铜板。
“夏娘子,5文?小摊要占一天?”王掌柜心里有说不出滋味。他肉疼,他花了大价钱购了她的竹子,她白用了他请的篾匠,现在她居然还想白嫖他的地盘。这小丫头……
“王掌柜,今日是客栈打开知名度好时机,莫要在这种小事跟我们计较了,我们就用一日。”姜姚拽着王掌柜的手,她如职场老油条般圆滑。
知名度?王掌柜眉头紧锁,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王掌柜,恭喜,恭喜。这鹊桥搭得气派。”邻居的吴掌柜上前打招呼,他一脸艳羡,今日他一身月白色直缀,模样端庄而不失亲切。
“吴掌柜,你今日沐休?”王掌柜和煦笑了,他与这吴掌柜原是一对冤家,相互看不顺眼。
“鹊桥抓婿。”吴掌柜捋了捋胡须,信心满满望着那鹊桥。
“鹊桥抓婿,吴掌柜,你来真的?”王掌柜唏嘘不已。他有一种错觉,搭建的鹊桥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济州城历来有鹊桥抓婿传统。七夕节更是一年一度年轻男女相看的传统日子。那些满腹经纶的少年郎历来都是老百姓郎婿的最佳人选。
太阳缓缓升起,鹊桥上三三两两站着人。街道逐渐热闹。
“郎君,这画别致。”一娘子摇着团扇,依偎在一年轻男子身侧。
“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小像100文一张。”姜姚笑嘻嘻招揽着客户。
“张郎?”那小娘子忸怩望着那年轻男子。
“小郎君,稍等,小娘子花容月貌一会儿就给你画出来。”姜姚用眼示意十二娘。鹊桥是固定模板。十二娘只需在画上添上女子身形。一幅画作就画好了。
十二娘面露难色递上画作。这种粗俗画风不是她擅长的。
“不错,不错。”那年轻男子端详着画作,爽快付了银钱。小娘子背景临摹得七八分相似。
“张郎,画作上如若再添上你,那更好。”那小娘子眉头紧锁,挑剔说道。
那年轻男子神情尴尬,迟疑了片刻。
“小娘子,这画作送给与郎君。让他日日对着你。画作上再添上郎君属画蛇添足。”姜姚看出那年轻男子迟疑,笑着解释道。画一人与画两人可不是一个价。
“小娘子,快牵上郎君去鹊桥走一走,你看,人越来越多了。”吕雁站在一旁搭讪道。
小娘子赶忙收好画作,雀跃往鹊桥走去。
“夏荷,不错呀,看人下碟,心思缜密。男女之间那种鸡鸣狗盗的事,你很了解吗?”吕雁对她刮目相看,既欣赏又诧异。
“客气,客气,这种事看多了就学会了。将军府天天上演妻妾争宠。那男子的一个眼神,我就知晓这事有古怪。”姜姚谦虚拍了拍胸脯。
十二娘冷哼,姜姚还想辩驳。不知谁大喊一声,“少年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