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第二日,十二娘就病了。她整日整日的昏睡不醒。
吕雁酒醒后,破口大骂,骂她们目无尊长,骂她们草菅人命,骂她们败家,乱花银钱,骂她们不听指挥。这些话,十二娘一句没听到,生生受累姜姚的耳朵。
“吕大夫。好的。”姜姚不堪其扰,捂住耳朵。
吕雁看着她不服管教的模样,气更不打一处来,她揪着姜姚耳朵要她的赔偿锅碗瓢盆,席子褥子床帐子。
“吕大夫,你去十二娘床头骂,你这么一骂,没准十二娘立马生龙活虎了。”姜姚躬着身体顺着吕雁手劲转圈。她卑微的模样,她都佩服自己。
“小祖宗,我怎么敢。”吕雁她垂头丧气说道,她不由松开了手。
“十二娘到底什么病?”姜姚好奇问道,搬家那日,她指挥得井井有条,不像生重病的模样。莫非又是心病。
“螃蟹寒凉,月事不畅。”说到螃蟹,吕雁一肚子怨言。那日吃螃蟹,她饮酒过量,昏睡不醒,这才导致她不能亲自指挥搬家,她们落下了太多的物件。十二娘告知她,这几日轻易不要回小院,马晋如若追查到此处,后患无穷。这马晋到底是什么人物?
雇佣而来的婆子姓张,也算省心的,买菜做饭看孩子,那件事都不让她操心。可这些碎事不操心,她还有其他烦心事,例如因心病昏睡的十二娘,无所事事的夏荷,逐渐叛逆的锦书。她每日沉浸在坐吃山空的恐惧中。
“夏荷,明日,你跟我去看看药材吧。”吕雁吩咐姜姚说道,做回老本行也不至于饿死。
“吕大夫,你肚子这么大,怎么想的?捣鼓医馆?生完孩子,我们再从长计算吧。”姜姚坐在花园摘菜。张婆子的事太多,她能帮一些是一些。
“夏荷,生孩子花销大,我们不能坐着等吃干饭吧?”吕雁焦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咦,吕大夫,我们有麻将,去燕春楼找婆子玩,这麻将只有我们会做。”姜姚扔下青菜,提议道。她庆幸,那日搬家,她没落下那麻将包袱。
“麻将?捕雀牌?”吕雁恍然大悟喔了两声,可那东西的玩法她也不熟稔呀,如何去找别人玩。
“对。”姜姚跑进西厢房,搬出那包袱。包袱不沉,竹片子在包袱里相互撞击,那清脆的响声如此熟悉。
“燕春楼那娘子态度傲慢,我才不去自讨没趣。”吕雁冷冷说道,她不屑去招惹那些艺妓。那些妓子都是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
“吕大夫,麻将可是我们筹划的第一桶金,你不去,我自己去。”姜姚摊开那包袱,竹片子一个个摆好,她重新计算着那竹片子的张数。
“你一个黄毛丫头,你自个去是什么礼数。”吕雁瞥了她一眼,她冷哼一声,起身整理着衣裙,吩咐张婆子去准备点心。
“夏荷,碰比吃大吗?你那些玩法,我记不住。”吕雁挎着小篮子,扭着粗腰去了燕春楼。燕春楼与她们小院虽隔着一道门,可搬进来的当天,那扇门就重新锁上了。她们得绕上半圈才能到达燕春楼正门。
“对,四张相同牌是杠,三张相同的牌是碰,三张连在一起牌叫吃。杠比碰优先,碰比吃优先。”姜姚反反复复的说着麻将的规则。吕雁说着说着又搞混了。姜姚这才体会到什么是实践出真知。
“民以食为天,怎么吃就不能优先呢?”吕雁不满,白了姜姚一眼。
“吕大夫,这些不好解释,唯一解释是获取牌的难易程度不一样。”姜姚耐心解释道,她亦步亦趋跟在吕雁后面。
燕春楼门前,她俩又踌躇不决了。她们鲁莽进去,里面的人会给她们好脸色吗?不一定喔!
“这样来访,是不是有些唐突。”姜姚犹豫了。麻将,天下唯独一副,她们送出去容易,让他人沉迷其中却异常艰难。
“既来之则安之,走。”吕雁提着裙子,笑盈盈走了进去。
“吕娘子?怎么又是你。”最初接待她们的那妇人悠闲坐在桌前嗑瓜子。她姓张,是燕春楼的老板。
“张娘子,我们前日才刚搬过来,特地让厨房做了点心,你尝尝。”吕雁讨好性说道,赶忙把篮子放在桌面上。
“吕娘子,你们动作也忒快,当天拿租契,当日就搬进来了。”张娘子笑着说道。语气中满满的全是讽刺。这人得多寒碜,房屋也不见修缮修缮,直接入住。
“那是,那是。”吕雁尴尬掀开篮子,篮子里放着北方常见的豌豆糕。那豌豆糕才刚出锅,还热气腾腾的。
“小丫头,你干嘛的。”张娘子疑惑瞪着姜姚。这丫头一声不吭搂着一个包袱。
“张娘子,我们找人玩捕雀牌,不知贵楼的人是否有兴趣。”吕雁谄媚问道,这张娘子对豌豆糕不感兴趣。
“捕雀牌,那是宫里时兴的玩意,你们有?”张娘子不可置信问道。怎么可能,一个落魄娘子与一个小丫头。
“有,怎么没有呢?”吕雁招呼姜姚放下包袱。包袱里是粒粒分明的竹片子。
“哈,这是捕雀牌?”张娘子轻蔑笑了。她把瓜子皮吐在那竹片子上。
“张娘子,这叫麻将。它比捕雀牌更实用,也更有趣。”姜姚对那满是口水的瓜子皮视而不见。她耐心讲解着麻将的具体玩法。
“去去去。”张娘子冷漠说道。这麻将又不是宫里的时兴玩意,再有趣她也不会碰的。
“张娘子,我们来上一局。”吕雁在旁边打着圆场。
“去去去。”张娘子冷漠走开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额,这就尴尬了。她俩孤零零坐在燕春楼,面面相觑。
“走吧,别人也不待见咱们。”吕雁愤愤不平站了身,动作粗鲁盖上篮子。
“吕娘子,东西不留下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
姜姚抬眼,一个白衣少女站在楼梯上,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什么叫美人在骨不在皮。那女子五官立体,线条却出奇的柔美,举手投足间散发独特的优雅。
“娘子是?”吕雁愣住了,天降美人,她不得不多看两眼。肤如凝脂,颜如牡丹。
“月娘,小院的东家。”女子温柔说道。此人说话如此直白,天下仅有。姜姚不禁咋舌。
“房东,你好。”姜姚不由自主朝月娘伸出了手。
“房东?这词汇新奇,东面为贵。房子的东面。”月娘眼眸一转,笑嘻嘻说道。
“月娘子,我们初到贵宝地,这是豌豆糕你尝尝。”吕雁对美好事物毫无抵抗之力,刚才还气势汹汹吕雁顿时偃旗息鼓了,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
“好,你们刚刚说的这东西比捕雀牌更有趣?”月娘颔首,她并不用手去接那篮子。吕雁只能讪讪放下篮子。
“月娘子,这麻将确实有趣,不过这游戏得四人对阵。”姜姚招呼月娘到桌边。
“李妈妈,来。”月娘一出声,那躲在暗处的李妈妈就此现身了。
月娘很聪明,两盘游戏下来,她已摸清游戏的门道。
“麻将不错,留下来吧,多少银票。”月娘目不转睛的盯着刚赢下的铜板。
“额!”吕雁朝着姜姚挤眉弄眼,好大一个金主,她们不得好好捞一把。
“月娘子,承你不弃,其实,今日我们是特地来送这副麻将的。”姜姚死死握住吕雁的手。
“送我还是利用我?”月娘冷笑道,她扔了手中那枚铜板。
“互惠互利。请月娘帮忙宣传。小的感激不尽。”姜姚冷汗直流。这月娘好生厉害,能洞察一切。
“小丫头,你倒坦白,我收下了。”月娘径直推开了那竹片子。
“多谢月娘成全。”姜姚再次拜谢。冷汗唰唰直流,她衣襟全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