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姚从噩梦中惊醒,床榻间确实躺着一个熟睡中的女子。想起昨夜,她还是懵懵的,谢烨居然堂而皇之进入了小院中。
吕雁与谢烨的谈话,姜姚不得而知,只知床榻上的女子叫小娥,她要暂住小院3-5日。可昨夜的谈话还历历在目。
“你是谢少爷的通房?”吕雁单刀直入问道。扯下医生的外衣,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妇孺,对男娼女盗的话题格外感兴趣。
小娥惊恐摇头,她眉毛微垂,搓着手,喃喃道:“我是永城侯薛府的奴婢,烨哥在市集里救了我。”
“永城侯?薛家?”十二娘大惊失色,赤急白脸盯着小娥道:“薛府不是抄家灭族了吗?”
“什么?抄家灭族?”吕雁吓得腿哆嗦,用手都撑不住下坠的身体。她心头大震:谢烨真是一个祸害,夏荷就不说了,给了房租,照顾就照顾了,这小娥可是罪奴。
“夫人莫怕,薛府是罚没了,小人的身契却不在薛府。”小娥赶紧过来搀扶住了吕雁。
“小娥,你要吓死我吗?”吕雁哆哆嗦嗦抚着肚皮,她幽怨望着小娥。一尸两命,这可不是玩笑话。
“奴婢该死!夫人恕罪。”小娥就这样直愣愣跪了下来,匍匐在地。
姜姚叉手,抿嘴。一言不发的翻着白眼,这人有点骨气好不好,干嘛说跪就跪。
“你之后是要进谢府吗?”十二娘蹙眉问道。谢烨干嘛要把这丫头安排在这?窝藏罪奴罪加一等。这丫头嘴上说身契不在薛府,可官府是有备案的,身契在何处那是一目了然。
小娥仰头,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跪在地上的身体倾斜,摇摇欲坠,喃喃道:“奴婢不知,奴婢愿意听从烨哥的安排。”
姜姚气不打一处来,她蹲在地上与之平视道:“小娥姑娘,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你干嘛要听从谢烨的安排呢?你有手有脚,自食其力,那才是正道。”况且谢烨也不是欺男霸女的角色,这姑娘要自由,谢烨会放手的。
“姑娘,烨哥说,小姐还活着。我不能弃她而不顾。”小娥泪眼婆娑抬起头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姜姚摇头,一副勾魂摄魄容貌,那个男人能抵挡得了。
十二娘神经骤然一震。
“小娥,今晚,你跟夏荷睡一处吧。”吕雁绕不清其中的关系,这丫头只要不是罪奴,她收钱办事。莫说住一阵子了,住上个十年二十年,她都没问题。
“我?与她同床共枕?”姜姚直接弹跳而起。她这人与他人同床共枕的机会少之又少,她实在不习惯。
“那怎么办?西厢的人才刚搬走,里面乱糟糟的。”吕雁不愿意与姜姚掰扯,她打着哈切,伸手赶人了。
咚咚,咚咚,门敲了两下。姜姚这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谁?一大清早的?”姜姚扯开了房门,谢烨笑意盈盈站在东厢房门外。他身披宝蓝色的斗篷,矜持而有涵养。
“夏荷?起这么早,难得呀。”谢烨推门而入,直接坐在椅子上。
“烨哥,这是女子闺房,出去。”姜姚压低声线。小娥与十二娘还睡着呢?这一大早的,谁放他进来的。
“我在伙房等你,给你带了朝食。”谢烨窥视着东厢两边的门帘子。这东厢房不是这丫头单独的闺房,他在此处确实是不合时宜。他出门后,朝她挤眉弄眼的,又往富贵手中的食盒指了指。小样的,你这馋猫还能拒绝美食的诱惑。
姜姚磨蹭半刻钟,她最终还是去了伙房。谢烨带的朝食到底是什么?她肚中的馋虫在不停的叫嚣。
“来了,快吃,凉了。”谢烨朝姜姚招手,他早已解下斗篷,蜷坐在伙房里的板凳上。
“你干嘛一大早过来堵门口呀?”姜姚抱怨道。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坐了过去。碗中是炸得黄澄澄的豆腐包,用高汤煮过。此刻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监督你练功呀,夏荷,你是多久没练功了?”谢烨冷哼一声,昨晚,他一个俯冲,轻而易举就能把这丫头扛在肩上。她完全失去一个武者的灵敏度。
“烨哥,法治社会。拳头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姜姚不管不顾吃起这碗油豆腐。味道调得刚刚好,骨头汤的鲜美尤为突出。
“法治?社会到底是何意?”谢烨不明所以盯着她。法治,他能理解,用法约束百姓,用法治理国家。
姜姚摆手,她嘴里鼓囊囊的,她没空说话。可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她的拳头解决不了任何生存问题,最多恫吓一下胡玉那傻大个。
“夏荷,昨日你念的那首《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你是不是想家了。”谢烨十分好奇,夏荷怎么会诗了?过去三年,他俩形影不离。他没见过她翻阅过任何一本诗集。昨日,她还唱了歌。她之前就是一个小哑巴。别说诗词歌赋了,她呆头呆脑的,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整天窝在伙房内偷吃东西。
“什么?我念了什么诗?”姜姚懵了。她只记得为何吸引李三思的注意,她唱了一首《盗将行》。其余的,全是那些拈酸吃醋的破事了。她也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这压根不是她原来的样子,这又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吗?
谢烨看着她懵圈的模样,小声提示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姜姚恍然大悟道:“这诗叫《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呀?”她把古诗词全还给老师了。
谢烨愣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夏荷,你是不是也想朔北了?”
姜姚摇头,那鬼地方,天寒地冻的,有什么好想的。谢烨要干嘛?她默不作声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谢烨一把握住了姜姚的手,真挚诚恳说道:“我的志向是做戍边将领,跟我阿爹一样。我最多在京城待上5年。夏荷,如果你想家了,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姜姚挣脱谢烨的手,叹了一口气,正视着谢烨的眼睛道:“烨哥,我怕寂寞,我喜欢京城的万家灯火。”
谢烨一脸失望,他喃喃道:“夏荷,那你为何不愿意回谢府呢?”
“烨哥,在这里,我是自由身,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姜姚坦诚说道。不过自由的前提是她能自己养活自己。
“夏荷,无人相扶,世道又艰难,你如何生存?”谢烨一脸担忧望着她。莫说她一个小娘子了,一个壮汉,无家族扶持,生活势必是艰难困苦的。
“烨哥,不管怎么,我都要试试。就算小娥这种罪奴,集市上还能跳胡璇舞呢,我又有何不可呢?”姜姚鼓起莫大勇气才说出这番话。不知谢烨能否听懂,她起码表明自己立场。
谢烨大惊失色,捂住她的嘴巴,呵斥道:“休得胡说。”
姜姚瞪着无辜大眼睛,小娥真是罪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