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姚尖叫,小娥在屋里给谢烨篦头发。她脑海立马涌现出虱子爬动的画面,她不允许别人在她的屋子里篦头发,她这么一尖叫,手中宣纸瞬间皱巴巴的。
“干嘛?鬼哭狼嚎的?”谢烨用手拍了拍小娥的手臂。示意她停止。
“小娘子?何事?”小娥愣住了,停止手中的动作。同屋的夏荷,小娥能隐约感觉出她的敌意。
“出去,出去篦头。”姜姚转头,深呼吸。这满眼的虱子,她得尽快清除脑中的画面。
“夏荷,我还没说你呢?三年来,你帮我篦过头吗?”谢烨抢过小娥手中的篦子朝姜姚递了过来。
“头脏了得洗,谢漂亮,你得讲究卫生。”姜姚一挥手,谢烨手中的篦子跌落了下来。
谢烨咋舌。他十五日一沐,这有个问题。大家都一样,可他知晓,夏荷不一样,她在将军府时就喜欢整日躲在伙房里晾洗好的头发。
“卫生是何意?”小娥茫然望着他俩。她手攥着,有点不知所措。她知晓,他俩是主仆,关系亲近。这是她不能比拟的,她甚至有点嫉妒夏荷,她识字,仆役如何识字?这定是烨哥教的。
“小娥,别理她,她整日什么叨叨的。”谢烨也不知所谓“卫生”二字为何意。可他知晓,夏荷让他去沐发。
“你,去了这么久,干嘛了?”谢烨转头,挽起长发,一步步朝姜姚走去。他是过于纵容夏荷了,纵得她无法无天,脾气大不说,懒得没有边际。
“呀,我的橘子。”姜姚真给谢烨气糊涂了。正事一样没办,手上的宣纸也让她弄皱了。
“我看看?”谢烨径直伸手去拿。皱巴巴的宣纸上是字与画的结合体。大吉大利中呢“吉”用柑橘替代了。别有一番韵味,字写得不错,潇洒灵动。
“小娥,帮烨哥盘发。”姜姚捡起梳蓖,走了过去。
“夏荷,头发,你来盘。”谢烨嘟嘴站在她面前,把画递了过去。
“盘你个大头鬼,油头,恶心死了。”姜姚直接把梳篦扔去谢烨怀中。
“夏荷,你可是我的贴身大丫头。”谢烨不依不饶举着梳篦朝她走来。
“让开,我还得写字。”姜姚看着整齐的桌面,气不打一处来,活该她去了半个时辰。两人就在屋内郎情妾意梳头,笔都没动一下。她虽没指望他会帮忙写字,可……这也……
姜姚气鼓鼓坐着,毛笔蘸墨。她一口气写下十四个字,两句诗,恰到好处映衬出她此刻心情。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谢烨念完,捂嘴笑了,指了指诗句中的三处字道,“这三个字有误。”
“你懂个屁,我们那处是这么写的。”姜姚抬眼瞥了他一眼。繁体字与简体字还是有些差别的。她还以为这两句诗的字都有繁体写法,没料到只有三处。
“我们那处?朔北吗?”谢烨眉头紧锁,他躬身,趴在桌上,疑惑问道:“夏荷,谁教你认的字。”
姜姚翻着白眼,她出生就自带记忆,谁教的?九年义务教育,这还有谁。
“谁?”谢烨见她不吱声,敲着桌子,追问道。
“你!”姜姚指了指她面前这披头散发的男子。伺候他的三年,记忆才断断续续回到她身体内。算是他的功劳吧。
“我吗?吹牛皮。”谢烨死死盯着她。夏荷吹牛不打草稿。朔北三年,府中并未聘请过西席。他整日游荡在军营中,她也始终被关在府中。字,他是一个字没教过她,功夫却指点她不少。说来说去,眼前这小丫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骗子。
“烨哥,你忙去吧,别来扰我写字。”姜姚说毕。她低着头,认真写起“大”字。
“起开,我帮你写。”谢烨不忍直视她写的那几个字,毫无笔锋,毫无美感可言。
“啊!好的。”姜姚立马站了起来。这得来全不费工夫。谢烨这就妥协了?他的字总比她的强,起码看起来赏心悦目。
“只写大字,其余不写。”姜姚站在一旁絮絮叨叨的,他的长发挡住视线。她站在一旁不得不帮他挽起。
“不写‘大吉大利’这四个字吗?光着这‘大’有何意思呢?”谢烨不解问道。
“照着写就行了,你别啰嗦。”姜姚看着这头发实在扎眼,抓起一根发带要帮他把头发挽上。
谢烨愣住了,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体的馨香,他身体僵硬,不敢动弹半分。
“你写呀,没扯疼你吧。”姜姚有些不耐烦,她还是凑近他问道。
“盘发不会吗?”谢烨嘟囔着嘴,委屈巴巴转头问道。
嘴唇扫过面颊,那轻微的碰触,两人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眼对眼,心怦怦乱跳,他俩都不由自主停下所有动作。
“我不会盘发,小娥,你来。”姜姚起身,她扔下发带,面色潮红跑出西厢。她怎么了?那人是谢烨呀,她怎么会闹个大红脸,怪哉!
“烨哥,你怎么了?你热了?我给你倒凉水。”小娥不知他俩在搞什么,一会念诗, 一会写字。最让她吃惊事情,烨哥的贴身丫头不会盘发。这事太出格了。
“嗯,你快去。”谢烨转身,他低着头,整理着长发,他手指灵活,三下五除二,自个盘好了头发。
小娥这才恋恋不舍出了门。烨哥需要静静,要凉水只是一个借口,他在赶她。
小院中,张婆子正在指挥着帮工卸下一车车的干稻草。
“张妈妈,这是干嘛?”姜姚深呼吸,直至脸颊的红润退却。
“小娘子,这是冬季采购的稻草。”张婆子拦在垂花门中,不让姜姚靠近半分,那些汉子光着膀子干活,十分不雅。
“引火的稻草?不用这么多吧?”姜姚疑惑问道。这婆子真是的。光膀子的汉子,谁没见过呢?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那是肌肉之美,力量之美。
“小娘子,干稻草是用来铺床的。”张婆子捂嘴笑了。昨日,她还听吕雁叨叨,京城哪都不如红山镇,吃不习惯,住也逼仄。特别是这季节没暖炕,屋内冷如冰窖。她只想着囤些稻草用于铺床。
“铺床?”姜姚诧异,棉胎铺床不是挺惬意的吗?干嘛用稻草呢?她在将军府中尚且没这种待遇,偌大的京城,她沦落到用稻草铺床了?这种活法太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