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房让姜姚陷入噩梦中。那个孱弱的女孩眼角挂着泪痕,她身体单薄,破了洞的单衣挂在身上空荡荡的。此刻,她正摇摇晃晃骑在一匹坡脚老马的上。老马性格暴躁,时时在撂挑子,那女孩神色紧张,死死抱住马脖子。姜士德的脸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刺啦一声,鞭子朝下,重重打在小女孩的手臂上。女孩尖叫,失手掉落马背。姜士德手脚麻利拽住了她的衣领,再次把女孩送上马背。
“缰绳,缰绳,缰绳。”姜士德暴躁面孔越来越远。好冷!那女孩是谁,是她姜姚吗?这是她的童年吗?是她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吗?冷,彻骨冷。她哆嗦着,不停打着寒颤。
姜姚眉头紧蹙,高热让她神智涣散,她面颊涨红,嘴角干裂起了皮,她梦魇了,她在梦中大叫:“姜士德,姜士德。”
谢烨摇晃着梦魇中的姜姚,他焦急用手捏着她的鼻子。这事,他俩在将军府经常这么干。
“烨哥,她憋死了?”十二娘不由分说,一巴掌甩了过去。这人有毛病,夏荷现在发着高烧,他居然还恶作剧般要弄死她。
谢烨捂住红彤彤的面颊,一脸不可置信望着十二娘。这小娘子有暴力倾向。夏荷不能跟她待在一块。
吕雁一脸懵逼望着眼前这两玩意,地牢,他俩还在为一个睡死的人争风吃醋。这事合理吗?这两人怎么看,怎么有大病。
“你俩让让,让我先把脉。”吕雁晦气扇了扇,用帕子堵住鼻子,地牢阴暗,里面空气更是糟糕。各种血腥味混在天长地久的霉味中,味道那一个叫酸爽。
“你行吗?”十二娘与谢烨异口同声说道。两人如此和谐还是头一次。他俩相互哼了一声,纷纷转过头去。
吕雁诧异,她可是大夫,这两人怎么能怀疑她的医术呢。
在十二娘看来,吕雁在此种条件下不适合行医。况且她久不动针,她怕吕雁扎错穴位。
谢烨理由更直接。红山镇,他之所以把伤患夏荷送至吕雁的医馆,主要原因是吕雁那医馆人少,更适合伤患休养。
十二娘摇头,她才不管别人的目光。她缓缓蹲下,让十二娘端起油灯,有条不紊的号着脉。这地不适合医治。他俩几个之所以在此处碰头是因为牢狱让夏荷亲自画押才放她出去。谢烨跟牢头提了好几个方案,依依让牢头否定了。美其名曰:犯人得知晓自个出狱了。在她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无罪释放的犯人得给牢头缴费。在牢房里的吃住费用,夏荷多住一日,费用就的多付一日。这牢饭,夏荷这身体条件压根吃不了。
“十二娘,你给牢头结一旬的费用。我就不信了,他不允。”吕雁收了手,这地牢的条件差,肮脏环境只能加重病情。
“吕雁,这地不适合针灸吗?”十二娘不安望着姜姚,并紧紧拽着她的手臂。她的身体如此滚烫,挪动更不利病情的康复。
“夏荷到底怎么了?”谢烨着急问道。这丫头脸蛋红扑扑,因为梦魇,眼角还挂着眼泪,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做噩梦就哭得死去活来的。可她嘴里念叨的“姜士德”又是何许人也。
“疮疡。”吕雁小声说道。这种病来势汹汹,医治如若不及时,病人多半会嘎。那就真对不起十二娘这几日的来回奔波与她的那袋银子了。其实,她刚一进地牢,她就意识到可能是疮疡。因为她瞥见夏荷袍子上渗出的血迹。
这“疮疡”引起在场所有人大惊。疮疡可是致命的,不发热尚且可用金疮药,一旦病人发热了。那可是致命的。
“疮疡?夏荷挨打了?”谢烨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着急忙慌掀开她的袍子。他的心绪在翻涌,其实更多掺杂着愤怒。黄忠,黄忠,我要杀了你全家。
“谢少爷,别翻了,伤在臀。”吕雁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这人无男女大方的概念。这么解开小娘子的衣襟,小娘子的名声全给他毁了。
谢烨尴尬松开手,伤在臀部,怎么能平躺呢,这得多疼呀。他讪讪试图翻转过姜姚的身体。
“谢少爷,别忙。你去与牢头交涉一番,我得给夏荷针灸,请你回避。”吕雁移动着油灯,让视线更清晰。这牢房西面有窗。白日的阳光还不曾入这牢笼。
谢烨讪讪松开手,转身出了牢房。
“吕雁,谢烨如此莽撞,你这么放心让他去了?”十二娘不解问道。她协助吕雁扒开了姜姚的袍子。她在发热,散热是有必要的。
“谢公子这几日为夏荷奔波无果,让他去试试。”吕雁莞尔一笑,她见证了谢烨所有的情绪变化。最开始,他焦头烂额,而后癫狂堕落,最后颓废无望,信心丧失。再不让他做一些事,他得怀疑人生了。
十二娘失声轻笑,径直摇头,吕雁真体贴。对谢烨的情绪照顾得如此周到。她才是那个忙前忙后的人好吗?她嘟起了嘴,委屈巴巴瞅着吕雁。
谢烨这边,他好话说尽,牢头誓死不从。谢烨只能搬出太子太傅张汉昌。张汉昌辅佐过三朝太子,是陛下的死忠。
“小娘子是张大人府中的丫头?”牢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可转念一想,两大权臣张汉昌与黄庭韩一直不对付。他自行脑补所有的情节。两府不睦,以一小娘子作筏子。这小娘子说起来也可怜。她是让大学士府中仆役抬进来的。挨了打,臀部受了重伤。起先,小娘子在牢房中能吃能喝的,日子尚算太平。这两日,形势急转而下,小娘子在牢房中无声无息的。他让牢狱去探过,得到回复是小娘子发烧了。锦衣卫百户吕大人特地关照过,小娘子得小心对待,不曾想,这娘子居然是太子太傅府中的。
“本人画押过后才能走。”那牢头面色不虞说道。话说的含蓄,可意思却明了,不管怎么画押,本人画押就好。今日,他得到通知,大学士府撤诉了。两边他都不敢得罪。这娘子还是早走早安心,其他规则都是假的。
姜姚懵懵懂懂睁开了眼。她欣喜望着谢烨,莞尔一笑。
“夏荷,你醒了?”谢烨喜极而泣。
“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吗?”姜姚目光炯炯,一把搂住谢烨。
在场的三人全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