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大门一阵响动。姜姚站在寒风中浑身冒着热汗,她侧耳偷听着一进院里的动静。
一筐接着一筐的煤炭搬去倒座房。吕雁一声惊呼,欣喜的表情无以言表。煤炭可是冬季最大一笔开销。她上前凑趣道:“谢少爷,今日给夏荷小娘子又带了什么好吃的。”
谢烨冷着一张脸,并不吱声。他径直往西厢去了。
吕雁懵了,谢烨一向好说话。今日怎么成哑巴了。她好奇瞥了一眼正在庭院中练拳的夏荷。这两人怎么了?她尚未想清楚事情来龙去脉,谢烨又如旋风般出了小院。
“吵架了?”吕雁打着哈欠问道,她站在离姜姚一尺开外地方问道。身子越来越沉,她整夜整夜睡不着。
姜姚一声不吭,她在院中早已听到动静。昨日吵架事件后,她认为谢烨自此不再登门。不料,他今日不仅登门了,还体贴送上的朝食。她强打的精神一下全垮了,她失魂落魄走进屋内。
“夏荷,你别乱使性子。”吕雁追着她的步伐一起进了西厢。看到了桌上食盒,其实,她对谢烨每日送来的朝食非常感兴趣。
“吕大夫,怎么是我使小性子呢?”姜姚怒不可遏,怎么谢烨一甩脸子,大家都认为是她的错呢,她有何错可言,不按谢烨的规矩生活就是错误吗?她从来不这么认为。
“女侠,不使小性子了,朝食分我一半。”吕雁掀开食盒,不断吞咽着口水。这有钱人家的朝食就是不一样。山药羹,栗子糕,羊肉串。
姜姚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吕雁是那根神经搭错了吗?刚才还跟她说使小性子的事,现在又跟她掰头分朝食。这种什么脑回路,她实在跟不上她的节奏。
“不行。”姜姚朝食盒瞥了一眼。今日有她喜欢的羊肉。
“夏荷,你这性子。”吕雁冷哼道,抢先一步抱住食盒。
“怎么?”姜姚一时无语了。她说不给,吕雁直接动手去抢。她一个孕肚。一时都不知如何抢回来了。好女不跟孕妇斗。
“嫁不出去!”吕雁转头,朝她噘嘴,跑了出去。
“吕雁……”姜姚口无遮拦喊道。她一向称呼吕雁为吕大夫的。今日估摸是太生气了。
“目无尊长。”吕雁冷冷回了她一嘴。
姜姚瘪嘴,这又给她冠上了什么罪名。她一向反骨,这个罪名也确实没辱没她的名声。
一个多月不进国子监,姜姚惊奇发现,国子监有了大变化,空旷的庭院中间立着一块大石头。
姜姚疑惑,雕塑吗?这个圆盘状的石头上还插着一根铁杵。铁杵的模样那么扎眼,这上面是要挂什么吗?总不会是国旗吧?想到此处,她不由噗嗤一笑。
“看什么?”一个清冷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姜姚愣神,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她缓缓转身,好事坏事全集中在一起了,黄忠此时此刻正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他一身灰黑色的直缀,气色看起来十分不好,暗沉。她的确要想跟他握手言和的,可不是此刻。她莫名的心慌。
“小娘子,怎的,不认识了。”黄忠噘着嘴,缓缓张开手臂,慢慢转了一圈。
“黄,黄公子,有礼。”姜姚结结巴巴说道。黄忠怎么这么瘦,一阵寒风刮过,她甚至能清晰看出他的骨架。
“小娘子,好久不见。”黄忠嘴里挂笑,漫不经心说道。
姜姚愣神,黄忠又要搞什么。他俩见面不尴尬吗?中毒事件的当事人,他其实可以视而不见的。可为何,他要这么眼巴巴出现在她面前,是何道理。
“小娘子,府中之人都说是你给我下的毒。下毒之人不该在牢里吗?你怎会在此处?”黄忠敛起笑容,一步步靠近。
“停,停,停!”姜姚连连后退,下毒。这事不是查清楚了吗?不然她怎么可能回来,此事定是还有什么误会。
“怎的?怕了?”黄忠阴郁眼神,让人浑身不舒服。他步步紧逼,迫使她不得不面对。
姜姚不断深呼吸,给心里做建设。她甚至用手分隔出他俩之间的距离,这事得说清楚。她抬眼,正色道:“黄忠,下毒之人并非是我。”
“下毒之人不是你?小娘子有何证据。”黄忠散漫的转头,双手环胸。
“黄忠,大学士府又有何证据说下毒之人是我呢。府衙既然放了我就说明我是无辜的。”姜姚越说越激动。这一个月的冤屈,她跟谁说去。平白无故遭人绑架,又白白遭了打,下大狱,生病,那一样不是他的错。
“哼,无辜,告诉你背后的人,我们没完。”黄忠冷冷说道。他半眯着眼,不断吸着鼻子。
“日晷,黄少爷,你这都不认识吗?”一个男声在他俩身后响起。两人皆是一震。
“李三思,正找你呢?”姜姚精神为之一振。李三思身着月华色的斓袍,走动间,斓袍上的金丝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不远处,一身墨绿色斓袍的张景成倚在松柏上,正朝他们这边招手。
黄忠缓缓回头,他眼神冰冷,冷笑道:“靠山来了?告辞。”话毕,他头也不回朝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小娘子,好久不见。”李三思缓缓走近。重九日,他推她下车,一个多月了。他都不知这丫头去哪了。
“李三思,绘本。”姜姚这次有备而来。她从袖子中拽出那绘本。
“额!”李三思面无表情望着她,重九那日,那册绘本内容正映射他心中的耻辱。他攥紧拳头,面如死灰,不能言语。
姜姚敏锐察觉出了他的异样,她上前两步,急忙慌辩解:“这是盗将的故事。”
李三思却不动声色后退。不管什么绘本,他心里还是抵触的。
姜姚急了,李三思是什么意思,不喜欢和尚的故事,连同盗将的故事也拒绝了?这是她费尽心思画的,不能白白糟蹋了,这绘本可是她第一桶金的杀手锏。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这事,你得信我。”姜姚说毕,强行将绘本塞入李三思怀中,并快速逃了。
李三思错愕不已。小丫头一溜烟功夫,跑得无影无踪。手中这烫手的“山芋”,他不知如何处理。
“小娘子这边,你跑错方向了。”张景成冷哼一声,他不知李三思为何要强行介入这丫头与黄忠之间的恩怨中。黄忠人品不佳,这丫头未尝不是呢!
“回了。”李三思讪讪说。那丫头是何意,为何要引用诗词。什么叫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想到此处,他不禁莞尔一笑。
“这是什么?”张景成对李三思强塞入袖子的东西十分好奇。
“没什么,快回吧。”李三思瞥了一眼日晷。天晴了,日光却不足,石板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