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雁让堵在巷子里的一群仆役与四辆双套大车吓坏了。三位衣着得体的婆子恭敬朝她行礼,婆子身后是四个青衣丫头,手中端着精美的木盒子。这群人说求见范娘子。吕雁终于意识到十二娘的身份不简单,非富即贵。
“十二娘。”吕雁忧心忡忡喊了一声,她让两个婆子堵在东厢外,进退不得。那两个腰圆体胖的婆子皮笑肉不笑,举止相当粗鲁,一左一右围着她。
“周妈妈,吕娘子是我朋友,莫要吓着她。”东厢里传来十二娘温柔的声音。
吕雁冷哼一声,得意洋洋挺着肚子,不过,这举动并不能让她上前一步。
“十二娘,你去哪?还回来吗?”吕雁怯怯朝东厢喊道,这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这群婆子真讨厌,她要探问其中内情都要隔着窗。
“吕雁,我可是交了房租的。”十二娘推开了窗,凑头出来,俏皮说道。
这话合了吕雁的心意,哪有人给了钱不住的道理。她抿着嘴,不住的点头。
“峥娘,你饶了老奴吧。快些,该迟了。”一个婆子说道,随着话语结束,啪一声,窗户关上了。
“怎么样?我这身还算合适吧。”十二娘雀跃跳出门槛,提着洁白的月华裙向众人展示。
吕雁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香妃色的喜相迎的锻袄,月华裙,凤尾髻,玛瑙金梅花簪,丁香耳坠,端庄又秀丽。
“夏荷,怎样?”十二娘朝对面的西厢扭动着腰肢,一边说,一边朝姜姚做鬼脸。
姜姚不住点头,她举起小奶狗朝十二娘示意。
“峥娘子。”跟出东厢的婆子脸色不虞扯了扯十二娘袖子。十二娘则十分不满的撇嘴。
“十二娘,你去哪?”吕雁担心问道。尚未等十二娘回答,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又围住吕雁。吕雁这才意识到,贵人的事不让她胡乱打听。
十二娘瘪嘴。长公主府的家奴就是蛮横,她见识过。
“吕雁,夏荷,我去去就回。”十二娘端庄给她俩行礼,跟着四个丫头出了垂花门。
“什么时辰?”吕雁伸头问道,两个婆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怯怯补充道:“我给你留门。”
“亥时末。”十二娘提裙转身,朝她们招手,示意吕雁回去。
吕雁懵了,这是什么情况,不请自来,不报家门,掳走了十二娘。
“吕大夫,财神爷走了。”姜姚嘟嘟嘴,搂着小奶狗,笑嘻嘻说道。十二娘是什么人,她不知道,她曾旁敲侧击的打探过,始终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她为何能出大牢,十二娘推说是吕添寿的功劳,可一个锦衣卫的百户有何能耐让她顺利出狱。黄忠称她背后有人,她曾怀疑是李三思,可她与李三思并无实际的交情。就算谢烨求爷爷告奶奶的都不能进入牢房探访她。这事能解决,里面肯定有大人物从中转圜了。今日这阵仗,非豪门大族不能比拟的。十二娘的身份不简单。
马车上,十二娘嘟着嘴,双手环胸,喃喃道:“姨母,这种场合不适合我。”
大长公主颔首,捋了捋身上的云帛道:“峥峥,你是宗室女。这种场合,迟早要面对。”
十二娘噘着嘴,一言不发,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怯懦无勇的小娘子了,这三年的重重遭遇,她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与物,该面对的人与事她必须亲自面对。她长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卯时末 高阳郡府外
“长公主到!”随着仆役一声通传,郡公夫人吴氏迎了出来。她是一个中年妇人,一身茄花色锻袄,湖色湘裙。戴着金福寿掩鬓,南海珠子箍,东珠耳坠。
“小娘子看着眼生,殿下,这是那个府上的小娘子?”吴氏拉着十二娘的手,一脸探寻的目光。
“峥峥是汝宁公主的女儿。”大长公主简单介绍着。她对十二娘的外貌非常自信,她自诩气度不凡,身边又跟着这么貌美的小娘子,真是如虎添翼,妥妥给皇家长面子。
汝宁公主的女儿?这个信息让吴氏吃惊。坊间流传东大营的马指挥使前些年娶了汝宁公主的庶女。这汝宁公主何许人也,到底生了几个女儿。吴氏讪讪松开了手,笑道:“娘子样貌生得如此的好,将来定能嫁得贵婿。”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随即,她恶作剧般的抓起吴氏的手,轻笑道:“吴夫人,峥峥的幸福,拜托你了。”
吴氏面色潮红,她不断点头。新的一拨客人到达,她只能告罪,匆匆告辞了。
“姨母,峥峥不愿嫁人。”十二娘面色不虞说道。大长公主面前,她无须掩饰心中的想法。
“公主。”周妈妈喊了一声。
“吴氏失了体统,无所事事,整日寻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大长公主俏皮笑了,她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姨母,这是何意?”十二娘敏锐察觉出了大长公主内心的不屑。
大长公主絮絮叨叨说出了实情,高阳郡侯乃开国元勋,这一辈的长房韩宴宾,战功赫赫,当今圣上亲封征夷大将军,不知是不是韩宴宾在军中伤了身子,长房至今人丁凋敝,这个吴氏更是无所出。为了爵位后继有人,吴氏借各种宴会,寻那些样貌上佳,娘家无权无势的小娘子,为夫婿纳妾。
十二娘愕然,为夫婿纳妾,这要何等的胸襟才能做的到。
大长公主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她莞尔一笑,喃喃道:“峥峥,我们宗氏女背靠皇家,无须这般大度,有容忍之量。姨母定帮你寻一个好的。”
十二娘百口莫辩,她心有所属,非那人不可。夫婿,她不需要。
与吴氏不同,各府女眷有各府的打算。这种宴会不光光为了庆贺,这也是各府男女相看的好时机。
尚未开席,大长公主一行人由仆妇引至女眷休息处。休息处的里间是为大长公主特地准备的。里间与外间用屏风与珠帘子隔开。一路上,各府女眷们纷纷行礼,长公主颔首,不搭话。她的身份是女眷中地位最高的,她不发话,无人敢过来骚扰。
休息处里间,长公主闭目养神,这种宴会,她是最不屑参与的。可为了汝宁的嘱托,她必须为峥峥寻一户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