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文听说亲事成了,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激动地问:“母亲,这是真的吗?”杨太太笑着说:“娘还能骗你?”杨思文兴奋得立刻跳下床,欢喜得不得了,又要茶又要饭,闹个不停。杨太太赶忙劝道:“我儿都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身子虚,快歇会儿,我让丫鬟去拿。”杨思文说:“孩儿其实也没什么大病,就是一门心思要和花牡丹成亲,这亲事一成,我的病自然就好了。”杨太太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没一会儿,丫鬟就把茶饭端了进来,杨思文像饿了很久的人一样,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还真就跟没病了似的。他跟着杨太太一起来到厅堂,拜见父亲。杨老尚书见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十分诧异,杨太太便把刚才的事跟他讲了一遍。杨老尚书知道这是相思病,说道:“你以后可得安心念书,别再出去肆意妄为了。等洛阳县下聘回来,就选个好日子成亲。”此时,杨思文确定亲事属实,满心欢喜地等着做新郎,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花员外夫妻二人,自从杨家派梅嫂子来过之后,花锦对安人说:“这家子,都做到尚书了,做事还这么不讲道理,真是又可气又可笑。”安人说:“人家既然不答应这门亲事,就该算了,何必还三番两次来纠缠呢。”花牡丹说:“爹娘,我看今天来的这个妇人,面相奸邪阴险,回去肯定要搬弄是非。”花锦说:“我主意已定,不管他怎么挑事。俗话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随他去吧。”过了几天,一家三口正在厅堂说起吕纯阳,算算日子,他说的百日之期快到了,应该快要来了。牡丹说:“仙人说话,肯定不会失信,到时候一定会来。”
正说着,只见仆人拿着一张帖子匆匆跑进来,禀报说:“洛阳县莫老爷前来拜访。”花锦心想,我又没打官司,也不和官府往来,他来干什么呢?正琢磨着,仆人又来催促:“县老爷已经在大门下轿了,请员外出去迎接。”花锦没办法,只好整理好衣服出去迎接。来到二门,只见莫知县下了轿子,花锦赶忙上前躬身作揖,说道:“不知县老爷大驾光临,老民没能远迎,还望恕罪。”莫知县连忙拱手还礼,说道:“老先生不必客气。本县今日前来,一来是给老先生道喜,二来有事相求。”说完,喊了一声“来”,跟随的人应道:“有。”知县说:“快把礼物抬进来。”跟随的人答应“是”,忙出去招呼。不一会儿,只见彩礼、首饰、果盘等一样样被抬了进来。花锦一下子懵了,完全不知所措,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知县又开口说道:“本县此次是奉了恩师杨尚书的命令,为他儿子杨思文下花红彩礼,聘老先生的女儿为妻。杨尚书请本县做媒,想来老先生一定会应允。本县已经代选好了吉日,九月初九,这天是天喜的好日子。离现在还有二十多天,想来诸事都能从容准备。”说完,起身告辞,吩咐摆驾回衙。只听一阵吆喝声,知县登上大轿,鸣锣开道地走了。
花员外看着这些人放下彩礼,连赏钱都不要,抬着空盒子就走了,知县也回去了,自己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急得干瞪眼,像泥塑木雕一样站在那里。家人们见状,上前把员外唤醒,搀扶他回到后堂。没想到安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正抱着小姐痛哭。花员外见此情景,心里更难受,也放声大哭。众家人和仆妇上前劝解,他们才止住哭声。花员外说:“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知县,身为百姓的父母官,却强行给人做媒,真是无奇不有。”正心里烦躁,忽然想起白富贵。想到女儿说的话,如今事情紧急,何不去土地祠祷告一番,看看有什么办法。于是就把想法告诉了安人和女儿。安人说:“那你赶紧去吧。”花锦让家人准备了三牲祭礼,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前往洛阳城。到了土地祠,摆下三牲祭礼,焚香点烛,拜祭行礼完毕,刚站起身,正要瞻仰神像,只见一张简帖从空中飘落,上面有四句偈言:寄语亲翁花锦身,些须小事莫愁心。若要牡丹来避祸,尼庵之内去潜身。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写着:“若是路遇丐僧,跪求心诚,必能相救。”
花员外看完,心想:我家山里面有一座尼庵,本是个清修的地方,莫非女儿该去那里躲避灾祸?只是这丐僧,恐怕一时碰不上。先不管了,回家再想办法。想完,就叫家人把祭品抬回家,自己随后慢慢往回走。走到半路,看见一个疥癞和尚,浑身流脓淌血,躺在路边不停地呻吟。花员外心想,这难道就是帖子里说的丐僧?于是上前跪在地上,说道:“弟子花锦,家中有急事,求仙师搭救。”和尚说:“我自己都病得没办法了。本想出家清修能免去灾祸,没想到得了这疥癞病,人人都讨厌,哪还有办法救别人呢?”花员外还是诚心地跪着求他,说:“弟子就算跪到来年,也要求仙师搭救。”和尚见他真心诚意,便说:“土地多事。”接着从身上抓下一些脓疮疤,说:“你拿回家,让你女儿吞吃,自有玄妙。”说完,化作一阵清风,不见了踪影。花锦知道遇到真仙了,急忙回到家中。安人和女儿迎上来,问他土地祠祷告的事。花锦把柬帖上的话告诉了她们,牡丹一下子就明白了。花员外又拿出脓血疮疤递给牡丹。
各位,你们知道这和尚是谁吗?原来是铁拐李仙。当时他正在四处游玩,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知道花牡丹有难,而吕纯阳正在潜心修炼恢复仙体,一时无法前去搭救。李仙念在同道的情分上,便化作一个疥癞和尚下凡。没想到土地泄露天机,花锦又诚心跪求,他就抓了一把脓血疮疤,交给花牡丹吞服,之后仍化作清风,前往各处游玩去了。
再说花牡丹服下丹药后,顿时明心见性,领悟了玄机,便跟父母说要去出家清修。安人一听,怎么也不肯。牡丹说:“母亲,您别这样。孩儿出家不是真的削发为尼,只是换身衣服,暂避眼前的是非。”安人听说是避是非,这才点头答应。牡丹换上道装。花员外和安人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也没办法,只好让人去山中把尼庵收拾好。花员外又问牡丹:“儿啊,你出家去了,杨家送来的这些彩礼,可怎么交代呢?”花牡丹说:“父母不必担心。我看那天肯定有人来处理,绝对不会误事。”花员外说:“就算到时候没人来,女儿出了家,要是杨家逼我们,为父就跟他们拼了这条老命。”花牡丹说:“不会到那种地步的。”
暂且不说花家的事。再说洛阳县莫士仁,那天在花家强行下聘之后,没回县衙,直接去了杨尚书府。杨老尚书听说洛阳县来了,连忙让人请进。莫知县来到大厅,见到尚书,上前请安道喜。尚书问:“有劳贤契,花家那边怎么样了?”莫知县说:“门生奉命去花家说亲,把彩礼、首饰、果盘等物都当面交给了花老员外。已经选定九月初九,让世兄去迎亲。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特地来给老师道喜。”尚书听说花家亲事已成,定在九月初九迎亲,心里十分高兴,说道:“真是辛苦贤契了。”便吩咐厨房备酒,先谢大媒。莫知县说:“门生改日再来喝喜酒吧。”正推辞着,杨思文从外面走进来,听说亲事已成,连忙上前谢过莫知县:“有劳您费心了。”莫知县说:“师兄的喜事,理应效劳,不必言谢。”正说着,酒席已经摆好。杨尚书让思文陪坐,自己回后面去了。于是杨思文请莫知县入席,两人对坐,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家人斟上酒,两人都爱喝酒,你一杯我一盏,不一会儿就有了几分醉意。酒席上,杨思文说起花家女儿如何美貌。莫士仁说:“幸亏我这么强硬,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到她。”杨思文说:“虽说多亏了你,可还有二十天,实在太久了,叫我怎么等得下去?”莫知县听了,哈哈大笑道:“这么说,世兄可真是个急性子,连二十天都等不及,要不先找别人解解馋?”说完,两人都大笑起来。天色渐渐晚了,莫知县起身告辞,回到县衙,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杨思文送走莫士仁后,回到内宅,父母跟他说了些迎亲的事。杨思文便开始安排新房怎么布置,要求各种物件都得是上等的,还开了个单子,交给管家去办,稍有不满意的地方,就要重新更换。他恨不得把整个尚书府都重新翻修一遍,来办这场亲事才称心。这也是他父亲做官时搜刮民脂民膏的报应,生出这样的后代,来把这些不义之财挥霍掉,正所谓:天理循环不可欺,为人莫使昧心钱。倘若得来非分内,终须有日复还原。至于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