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莉莉特的眼睛骤然睁大。
她曾听过类似的话。
几个月前，公爵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儿吗？]
那么，意思应该也是一样的。
不是空有名分的“假”孙女，而是希望她成为因爱而维系的真正的孙女。
莉莉特用颤抖的目光望向奥利维娅，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那一刻，奥利维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宛如当初公爵听到莉莉特回答时那般。
调整好心绪后，奥利维娅回归了日常。
她将头发梳理整齐，化上妆容，挺直脊背。
清晨，她一如既往地以最优雅的姿态，教导莉莉特贵族必须掌握的礼仪。
这时，一名女仆走进房间，开口说道：
“夫人，奈尔莎侯爵夫人带着几位贵妇前来拜访。”
奥利维娅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淡然地点了点头。
“莉莉特，我们的课程稍后再继续。”
她迈步走向会客厅。
豪华装饰的房间里，奈尔莎侯爵夫人与十余名贵妇端坐在椅子上。
她们的脸色皆是冷漠，尤其是奈尔莎侯爵夫人，那张平日里堆满奉承笑意的脸，此刻已彻底沉了下来。
奥利维娅落座，率先开口道：
“好久不见，各位。”
奈尔莎侯爵夫人低垂着视线，语气中满是埋怨。
“是啊，好久不见了。即便登门拜访，夫人您也始终闭门不见。”
面对这满含怨怼的话语，奥利维娅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平静地回应道：
“最近身体不适。只不过，看夫人的表情，今日登门似乎并非是出于关心。那么，您光临寒舍的缘由是什么呢？”
奥利维娅的语调温和，态度端庄，可话语间却自带威压。
奈尔莎侯爵夫人察觉到了这股气势，但她不愿表现出丝毫退缩，强撑着目光逼视奥利维娅，沉声道：
“温泽艾斯夫人您突然离席，导致祈祷仪式一团糟。”
“……”
“请不要用孙女的缘故来辩解，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夫人您当日离开祈祷室，并不是因为孙女病危，而是因为您养的狗丢了，对吧？得知此事后，我与在座的贵妇们都感到无比愤怒。”
事实上，奈尔莎侯爵夫人一直嫉妒奥利维娅，只是碍于温泽艾斯公爵家的威势，从未公然表露过。
可现在不同了。
她的儿子即将与皇室联姻，而更重要的是，那个一向无懈可击的奥利维娅，竟因一只狗而毁掉了一场重要仪式。这般可笑的事，让她心底那份对温泽艾斯家的畏惧也随之消散。
“北方最强的女人？不过是过往之言罢了。从今往后，属于奈尔莎的时代即将开启。”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奈尔莎侯爵夫人目光阴毒，缓缓张口:
“请向我和在座的贵妇们道歉，为您破坏了祈祷仪式的行为谢罪。”
出乎意料的是，奥利维娅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以。”
“……？！”
奥利维娅比预想中更加顺从，令奈尔莎侯爵夫人和贵妇们的神色微微动摇。
奥利维娅继续说道：
“无论理由如何，因个人原因导致重要仪式受损，我理应承担责任。我会亲自登门，向所有出席祈祷仪式的贵妇道歉。另外，我还会向供奉雪之女神的神殿献上一千只鹿，并补上那日未能完成的祈祷。“
听到这番话，奈尔莎侯爵夫人和贵妇们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震惊之色。
眼见贵妇们的态度明显缓和，奈尔莎侯爵夫人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至极。
'不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向来完美无缺、从不被抓住把柄的奥利维娅，终于露出了破绽。这么好的机会，岂能就这么被几句道歉和一点金钱打发？
她猛地扬起眉毛，提高了声音。
“这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现在整个北部都在传，说温泽艾斯夫人竟然因为区区一只狗，毁掉了神圣的祈祷仪式！夫人，你要如何挽回这次仪式的名声…”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奥利维娅的眼神变了。
“区区…一只狗？”
“……！”
那瞬间，奥利维娅的目光凌厉如刀，声音亦冷冽得令人胆寒。
奈尔莎侯爵夫人屏住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
奥利维娅俯视着她，缓缓开口：
“那不是区区一只狗。”
她的声音平静，却蕴藏着无可撼动的力量。
“那是我最珍视的存在。“
“它的离去，让我如同失去至亲。”
她从未奢望旁人能够理解自己的痛苦。
在其他人的眼里，它不过是一只死去的动物。
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能轻贱她的悲伤。
奥利维娅的语气缓慢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冰刃，刺入众人心底。
“而且，我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践踏的人。”
她依然是温泽艾斯家的人。
虽已卸下公爵夫人的身份，选择安静地生活，但她，仍旧是那位冰雪中最强大的女人。
房间里的贵妇们脸色苍白，纷纷垂下视线。
她们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奥利维娅，并不是她们能够轻易动摇的存在。
就连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奈尔莎侯爵夫人，此刻也不敢再多言，硬着头皮低下了头。
最终，贵妇们带着羞辱与惶恐，悄然离开了温泽艾斯府邸。
不久后，莉莉特悄悄走进了房间。
她不清楚奶奶与贵妇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但从那些人离开时阴沉的表情来看，场面绝不会愉快。
莉莉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轻轻覆在奥利维娅的手背上，怯生生地问道：
“奶奶，您还好吗？”
然而，莉莉特的担忧是多余的。
奥利维娅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畅快之意的笑容。
“别担心。”她轻声说道，“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终于把那些一直未曾说出口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至于外界的流言蜚语？
温泽艾斯夫人因一只狗而怒斥贵妇们，甚至以此威胁她？
无所谓。
“早该这么做了…”
奥利维娅甚至有些后悔，若是早些意识到这一点，她定会带着梅洛出现在任何地方。
在宴会上，在茶话会上。
她会毫不掩饰地宠爱它，让整个世界都知道她有多么珍视梅洛。
不过，还不算太迟。
她身边，还剩下一个同样珍贵的存在。
奥利维娅低头望着正仰头看着她的莉莉特，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
“公爵大人，马上就要抵达府邸了。”
听到骑士的汇报，劳伦西奥·冯·温泽艾斯公爵抬起头，望向前方。
在那染上晚霞的天际线下，他母亲所居住的华丽府邸映入眼帘。
原计划，他在两周后便会回来。
但魔物突然袭击了北部山脉，打乱了所有日程，使他不得不拖延归期。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莉莉特了。
尽管通过书信往来，他得知莉莉特过得很好。
但是，他想她了。
想要抚摸那柔软的发丝，想要听见那像小鸟啁啾般的细细嗓音。
这是他自幼年之后，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
“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虽然面上毫无波澜，但他的心绪已悄然发生变化。
公爵翻身下马，迈开修长的双腿，大步穿过庭院。
然后，他终于看见了那孩子。
“……“
公爵一时无言。
思念归思念，一个月对于成年人而言并不算长。
时间短暂到足以让一切保持原样。
但对于一个正值成长的十岁女孩而言，并非如此。
她依旧拥有那双澄澈的大眼睛，依旧有着粉嫩的脸颊，娇小的身躯亦未曾改变。
可她的气质不同了。
她站姿笔挺，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身前，一举一动皆透着端庄得体。
莉莉特盈盈一笑，轻轻提起裙摆，向他行礼。
“欢迎归来，公爵大人。“
她已然是个完美的贵族小姐。
公爵目光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才略显迟疑地开口：
“短短时间里，变化还真不小。”
莉莉特差点脱口而出“真的吗？“，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不是必要的时刻，就不要反复追问，会显得愚钝。]
她回忆起奥利维娅的教诲，忍住了习惯性的疑问，语气平稳地回答：
“是奶奶每天教导我礼仪呢。现在的我，看起来有点像贵族小姐了吗？“
“不止一点。”
“……！”
尽管只是简短的评价，莉莉特却开心得无法自已。
毕竟，这可是公爵亲口承认的！
然而，她努力克制着嘴角不让它上扬。
'奶奶说过，贵族不能过于直白地表达情绪。'
她紧紧抿住嘴角，不让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一直注视着她的奥利维娅忽然笑了。
“啊，我忘了说件重要的事。”
“……？”
“保持端庄，隐匿真实情绪，那是对待外人的规矩。”
莉莉特的眼睛蓦地睁大。
“在家人面前，就不必如此拘谨了。”
事实上，奥利维娅并未受过这样的教导。
身为贵族，即便是家人之间，也须得恪守礼数。
正因如此，她与自己的独子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但她绝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在自己唯一的孙女身上重演。
于是，奥利维娅轻轻地抚摸着莉莉特的脸颊，低声说道：
“所以，在我和劳伦西奥面前，尽管随心所欲吧。”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撒娇就撒娇。
做个孩子，做她自己。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莉莉特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
她像突然挣脱了束缚的小兽一般，啪嗒啪嗒地朝着公爵冲去！
公爵几乎是下意识地单膝跪地，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那小小的身体猛地撞进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好想您啊，公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