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病毒”被摧毁后的微光假象具有欺骗性。
一种病态的残留物像油浮在水面上一样附着在意识之海上,污染了大片空灵的景象。
虽然眼前的威胁已经消除,但更深层次、更隐蔽的危险仍在徘徊。
病毒不仅肆虐了意识之海,还改写了集体意识的结构。
如果不加以控制,这些被腐蚀的碎片可能会聚合,将病毒重新塑造成一种新的、更具韧性的恐怖存在。
他们必须净化意识之海。
陆沉向来务实,坚持从感染最严重的区域开始——那是一个由混乱的思想和扭曲的记忆形成的漩涡,散发着邪恶的能量。
他纵身跳入,意识像一只手伸进浑浊的水中。
立刻,他退缩了。
被污染的意识流并非被动的;它们发起攻击,恐惧、偏执和愤怒的尖锐碎片刺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摇晃了一下,周围的世界瞬间模糊,外来的情绪与他自身的情绪激烈冲突。
这不仅仅是清理碎片;这是一场与无数破碎心灵的战斗,是一场与人类黑暗本质的斗争。
这感觉就像用双手阻挡汹涌的潮水,是一项注定失败的西西弗斯式的任务。
似乎这就是他的命运,不断地与不可避免的黑暗浪潮抗争,一个孤独的战士对抗着深渊。
林雪脸色苍白但意志坚定,提出了另一种方法。
她一直在分析病毒的残余物,也就是它的数字幽灵,并设计了一个程序——一种类似反病毒的程序。
它模仿了病毒的入侵特性,但不是进行破坏,而是进行重组、重构,最终实现净化。
这是一场冒险的赌博,就像以火攻火,但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当她启动程序时,被污染的意识流剧烈反应。
漩涡加剧,旋转得更快,形成了一个由破碎的现实和破灭的梦想组成的大漩涡。
反作用力对林雪造成了沉重打击。
她呼吸急促,嘴唇间发出微弱的叫声,身体开始颤抖。
被污染的意识流察觉到了她的虚弱,感觉到了可乘之机,向她涌来,威胁着要突破她的防线,把她拖进旋转的深渊。
看到她摇摇欲坠,陆沉毫不犹豫。
尽管自己的意识也被痛苦撕裂,他还是更深入地冲进漩涡,向林雪伸出援手。
他自己那伤痕累累的精神护盾扩展到将她的护盾包裹起来,形成一道脆弱的屏障来抵御攻击。
时间似乎扭曲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他努力保持对现实和理智的掌控,同时还要稳住林雪并协助她操作程序。
压力巨大,就像在心理上被一座绝望之山压得粉碎。
被污染的意识流在他们周围扭动、跳动,低声说着阴险的谎言,诱惑他们向混乱屈服。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能量,意识之海的结构在他们周围似乎都要撕裂和磨损了。
陆沉鼓起一股意志力稳住自己,他的声音微弱但坚定:“坚持住,林雪!我们能行。” 他将自己的力量注入程序,用自己的决心强化代码,将净化能量集中指向逼近的黑暗。
慢慢地,艰难地,被污染的意识流开始有了反应。
旋转的混乱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微弱闪烁的光芒。
黑暗正在一寸一寸地退去。
但接着……出现了一阵涟漪。
刚刚净化的区域传来一阵震动,深处有某种黑暗而古老的东西闪烁了一下。
“它……在变化。” 林雪喘着气说,她的声音微弱,但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希望与恐惧交织的情绪。
“我也感觉到了。” 陆沉喃喃自语,他的眼睛盯着光影变幻的图案,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有些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一个冰冷、空灵的声音在意识之海中回荡,仿佛从现实的结构中传来:“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触及了表面而已。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曾经汹涌着扭曲思想的受污染的意识流,如今像在烈日下融化的焦油一样缓缓流淌。
林雪的杀毒程序,一道闪烁着的翠绿色代码网,有节奏地脉动着,像外科医生切除恶性肿瘤一样抽出黑暗。
片刻之前还弥漫着腐朽恶臭的空气,现在带着一丝淡淡的金属味,就像闪电过后的臭氧味。
意识之海遭受破坏的区域暂时陷入了脆弱的平静。
白夜在一旁观察着,谨慎地涌起了一丝乐观情绪。
他亲眼目睹过情绪病毒的强大威力,它能扭曲和腐蚀即使是最强大的心灵。
看到它被化解,看到秩序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中慢慢恢复,这……很鼓舞人心。
他钦佩陆晨和林雪坚定不移的决心,以及他们近乎共生的团队协作。
陆晨是盾牌,他的意识是抵御残留黑暗的堡垒;而林雪是外科医生,她的代码精心剖析并修复着受损之处。
但一种不安的刺痛感依然存在,那是多年在暗处行动磨练出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本能。
这一切感觉“ 太”容易了。
随着净化过程的继续,被净化的意识流中开始浮现出破碎的画面。
有模糊身影的闪烁画面、在昏暗房间里的轻声交谈、用血刻下的符号——这些都是被病毒强行压制的记忆碎片。
这些是影子议会行动的回响,是他们阴险阴谋的低语,是他们极力想要抹去的存在证据。
林雪瞪大了眼睛,手指在虚拟界面上飞舞,捕捉着这些破碎的画面,像拼拼图一样把它们拼凑起来。
“看!”她惊呼道,声音因疲惫而沙哑,但又带着发现的兴奋。
“是他们!我们有进展了!”这些碎片逐渐融合,形成了一个模糊、不完整的画面,画面中是一个举行仪式的房间,一群身披长袍的人围绕着一个跳动的黑暗能量球吟唱着。
陆晨凑近了些,眼睛专注地眯了起来。
“这……这很重要。这可能是揭露他们、彻底扳倒他们的关键。”他嘴角露出一丝冷峻的微笑。
终于有了突破。
这是他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拼图中实实在在的一块。
但就在他们伸手去抓取这些稍纵即逝的画面时,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屏障在他们周围形成了。
那些碎片闪烁着、扭曲着,然后退回到被净化的意识流深处,让他们够不着了。
一股沮丧的寒意涌上他们心头。
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接着,嗡嗡声开始了。
低沉而洪亮,它震颤着意识之海的每一处,那深沉、沙哑的轰鸣声似乎同时从四面八方又好像从无处传来。
空气变得沉重起来,淡淡的金属味再次被令人作呕的腐朽甜味所取代。
刚刚恢复的光亮闪烁着、暗淡下去,就好像有一片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太阳。
陆晨和林雪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
白夜感到后脖颈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一种原始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
这不仅仅是一次挫折。
这是一个警告。
嗡嗡声越来越大,在他们的骨头深处回荡,那是一曲预示着厄运的不和谐交响乐。
之前被净化的意识流又开始翻腾起来,黑暗以更猛烈的态势卷土重来,像一股黑色的潮水涌来要将他们吞没。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雪低声问道,在这不祥的嗡嗡声中,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紧紧抓住陆晨的胳膊,抓得很用力,指关节都泛白了。
陆晨咬紧牙关。
他能感觉到逼近的黑暗那沉重的压力,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压在他的意识上。
他看着白夜,眼神冷峻,那个未说出口的问题沉重地悬在空气中。
白夜缓缓摇了摇头,一种冰冷的确信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们知道了,”他喃喃道,他的声音在越来越大的嗡嗡声中变成了沙哑的低语。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而意识之海……意识之海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