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泽哥,怎么又是你……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不知为何,瞧见轿子里面的阴灵泽,安生竟然完全没有一丁点意外的感觉。
“他身上的法器灵光比你还多,只是没一个用得出来,这也是你家的嫡系?”
青衣女子神色悠然,抿着嘴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态度颇为散漫地问道。
“回大人,这人名叫安生,乃是外姓炉鼎,深得长辈喜爱,因其不擅斗法,所以族中赐下诸多法器。”
安生面不改色地说道,语气中很小心地流露出一丝轻视之意。
“炉鼎啊,这就说得过去了,是个不走运的……瞧,这里还有一个。”
应素素指了指水镜,安生猫猫祟祟又偷瞄了一眼,镜中果然出现了另一位熟人的身影。
阴灵鸠。
这位阴氏女修此时正潜伏在偏堂屋檐下的阴影中,口中含着一张符纸,整个人近乎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那张符纸安生认得,他身上就有带着。
【枯心符】
这是阴氏儿女在面对鬼物走投无路时才会考虑的符篆,它能够掩去人气,让修士进入假死状态。
这个假死状态足够瞒过大部分灵智蒙昧的鬼物,但并不防补刀。
有些鬼物喜食脏器,有些鬼物喜欢收集肢体,诸如此类,如果遇到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但阴灵鸠显然不是想要通过假死脱身,她一面含着符篆,一面耐心等待着。
等待着那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从前方拐角后的甬道里缓缓走近。
从这个视角里,安生总算得以看清迎亲队伍的全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位童子,看着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梳着小辫子,脸蛋红扑扑的,笑起来颇为可爱。
两人手上都捧着花篮,脚上还挂着暗金色的小铃铛,声音清脆空灵。
她们边走边从花篮中抓出一把白纸洒出来,安生看得真切,那都是些方孔的纸钱。
两位童子后边,就是被鬼物附身的安氏族长,在她身后就是黑色的轿子和敲锣打鼓的队伍。
安生只觉匪夷所思,自己老家怎么变成这些鬼物的大本营了?
“我跟那鬼王斗过一场,谁都没讨到好,我被它困在这荷池里,它也没能真正降临此界。”
应素素面带笑意地说道,像是在解答安生的困惑。
与此同时,水镜中的画面变化,眼看那迎亲的队伍从下方经过,在屋檐下潜伏已久的阴灵鸠选择暴起,朝着轿子扑了过去。
那含在口中的【枯心符】隔绝了人气,竟是真打了这些鬼物一个措手不及。
只见四张符篆从阴灵鸠手中飞射而出,分别贴在扛轿子的四位无脸人那空荡荡的脑门上,让它们一时间呆立在原地。
【镇魂符】
她趁机从旁一把掀开轿子的帘布,想要将内里的阴灵泽救走!
但下一秒,阴灵鸠面色大变,仿佛在那轿子里看见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事物。
她当即决定独自撤离,一转过身,却发现一位半人高的小女童不知何时飘浮在她身后。
只见它伸出小手,轻轻一摘,就像抱起一颗皮球似的抱起了阴灵鸠的脑袋,少女当即身首分离。
女童将阴灵鸠的头颅放进花篮中,随手洒出一把纸钱,失去头颅的身躯接触到纸钱的瞬间腐朽坍塌,化作灰色尘土被阴风吹散。
女童回到队伍前方,胖嘟嘟的脸上依旧洋溢着可爱的笑容,和身旁的男童继续洒着纸钱。
‘这两位应该也是筑基……’
少年垂眸,神情有些沉重,他与阴灵鸠不算熟稔,但也算是学宫的同窗,眼看对方惨死在鬼物手中,难免生出物伤其类的悲愤。
“我本意是寻你们族中的筑基修士,没想到来了你们几个。”
应素素言语中满是笑意,仿佛在咨询安生的看法:“四个人,正好两两平分,我和鬼王各得两个,倒也算公平,你说是吗?”
‘四个,哪有四个……’
安生双眸一凝,看到了青衣女人手中把玩着的透明水球,在水光潋滟的水球中,分明站着一道目光呆滞的身影。
阴灵珑!
她的灵魂至始至终都没有逃出去,阴灵鸠救回去的,只是一具被恶鬼占据的肉身!
‘这下合理了。’
安生心中苦笑,他先前最大的困惑就是阴灵鸠到底是如何带着一个被鬼物附身的累赘逃出安氏山庄。
现在他明白了,是面前这位真人有意放她们回去,用来钓出阴氏的筑基修士。
不曾想阴氏人手紧张,这头鬼物最终被三个炼气小辈给解决了。
‘也就是说,当时在无生阁内,我们三个就已经中了她的术法……’
安生后知后觉地想到,随后听见青衣女子用如同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本来不想为难你们几个小辈,但眼下那头鬼王得了两道血牲,我也只能从你们身上着补了。”
安生骤然抬起头,青衣女子美艳妖异的脸庞如罂粟般在眼前绽放。
明明语气和煦,唇角微扬,可那双青紫色,宛若蛇蛟般的眼眸却直勾勾地盯着少年,刺得他遍体生寒。
安生感觉自己像被某种庞大的妖兽注视着,眼前这个美艳无比的女人,随时可能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整个人囫囵吞下。
‘她真的是人吗?’
少年连忙低下头,将心中惊怒压下,嘴唇微微颤动,语气谦卑道。
“……大人,这不对等。”
这女人大概率是求得丹位的真人,只是吹口气就能把自己吹死,按理说不应该为难他们。
对方先前也说了,她原本的目标是阴氏的筑基修士,而非是他们这几个炼气小辈。
“喔?”
应素素眼美艳的脸庞露出饶有趣味的笑容,眼中满是笑意,道:“说说看,有什么不对等的?”
安生开口说道:“大人,我们只是炼气小修,对您的帮助应当微乎其微……”
‘无非还是求饶。’
应素素大感无趣:“你是想说炼气和金丹不对等?那你不如想想自己要怎么死吧。”
安生摇了摇头,道:“大人,我们对您没什么帮助,但那姓安的却对鬼王大有益处,这才是不对等的地方。”
他抬起头,指着水镜中那位于迎亲队伍中间的黑色轿子,语气冷静:
“他是个炉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