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教坊司笙歌鼎沸,赢挚斜倚在朱漆凭几上,指尖摩挲着吕不韦寿宴上换回的假鲛珠。珠内暗藏的青铜薄片已被天机阁匠人剖出,此刻正躺在他玄色深衣的暗袋里,与腰间磁石戒指相触时发出细微蜂鸣。
\"公子可要听新排的《鹿鸣》?\"教坊令谄笑着捧来鎏金酒樽,樽身雕刻的九尾狐眼睛忽闪,正是阴阳家安插在此的暗桩标识。
赢挚将错金螭纹玉具剑横置案头,剑穗垂落的玄鸟佩忽然无风自动。他抬眼望向珠帘后的乐工,十七弦瑟的尾柱竟刻着魏国大梁工匠特有的双头蛇纹:\"把抚瑟的乐姬唤来。\"
当身着月白曲裾的乐姬跪坐在茵席时,赢挚嗅到了她鬓角茉莉油下掩盖的松烟墨香。她的指甲缝里沾着蓼蓝染料——那是绘制军阵图专用的颜色。
\"此瑟尾柱的蛇纹颇有古意。\"赢挚突然握住乐姬调试琴弦的手,指腹按在她虎口处的老茧上,\"大梁城的制瑟匠人,可不会在调音时磨出弓弩手才有的茧子。\"
珠帘外忽起骚动。李续带着楚使节仗闯进雅阁,腰间新佩的错银螭龙剑鞘与赢挚的玉具剑形成微妙对峙:\"赢公子好雅兴,连教坊司的乐伎都要亲自调教?\"
赢挚轻笑一声,剑穗突然扫翻酒樽。泼洒的酒液在茵席上蜿蜒成河图纹路,恰好与瑟柱蛇纹拼接出大梁城防轮廓:\"李公子送来的鲛人泪,本公子还未及回礼呢。\"
话音未落,抚瑟乐姬突然暴起。她抽出发间银簪刺向赢挚咽喉,簪头却被他用磁石戒指牢牢吸住。暗藏的细绢从簪身脱落,露出魏武卒在邺城的驻军分布。
\"好一曲《鹿鸣》变徵之声!\"赢挚抖开细绢,上面用蓼蓝绘制的赫然是魏国西河防线的粮道图,\"只是这五弦定音时,宫商角三音皆偏移半律——魏国乐府何时改用楚律了?\"
李续脸色骤变,腰间长剑铿然出鞘。剑锋却在距离赢挚咽喉三寸处陡然凝滞——十二名红衣侍卫不知何时已封锁门窗,手中劲弩机括声清脆如裂帛。
\"教坊司的地砖,李公子可要当心。\"赢挚用剑尖挑起一块松动方砖,底下暗格里静静躺着被调包的《甘石星经》残卷,\"前日渭水赛舟的机关暗舵,可比这砖下乾坤粗糙多了。\"
突然,那乐姬咬破后槽牙的毒囊。赢挚却抢先掷出磁石戒指,吸附住她欲毁尸灭迹的右手:\"天机阁的'青蚨'姑娘,劳烦给这位魏国细作喂些云梦泽的吐真散。\"
当伪装成教坊令的密探被拖出去时,赢挚拾起遗落的银簪。簪身镂空处暗藏墨家机关,轻轻旋开便掉落三枚青铜算筹——正是魏国军粮转运的密码。
\"李公子可知,吕相国最恨被人当刀使?\"赢挚将算筹排列成井陉地形,\"你故意泄露假布防图,想诱秦军入魏境遭伏,这般算计倒比寿宴上的鲛珠高明些。\"
窗外忽有夜枭长啼。李续袖中暗弩刚要发射,整座教坊司突然地动山摇。赢挚早先泼洒的酒液竟腐蚀了承重柱,梁上簌簌落下的不是尘土,而是刻着楚篆的青铜薄片——每一片都记载着春申君与魏安厘王的密约。
\"这教坊司的地基,用的可是韩国南阳青石?\"赢挚踩碎满地青铜片,\"当年郑国渠的工匠若知石材被挪作间谍巢穴,怕是要从骊山皇陵里爬出来讨债。\"
当蒙恬带着北军精锐冲入时,赢挚正用银簪蘸酒在《甘石星经》残卷上勾勒。新显现的星图恰好指向大梁城东的敖仓,那里囤积的三十万石粟米,此刻在赢挚笔下化作焚烧魏国野心的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