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姒话音刚落,边上的崔姚顿感头皮都要炸了。
她愕然扭过头看向崔姒,只见崔姒正含笑盯着比试台上看。
清清然宛如云间皎月,清风随意自在,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吓人。
“你疯了?!”崔姚瞪大眼睛,声音险些破音。
崔姒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摇着绢扇怡然自得:“先报个小仇而已,怕什么?”
便是崔家主崔夫人,甚至是崔氏族老要向她问责,她也可以推说崔妘要她做妾羞辱她,她这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而已。
这有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敢打断了她的腿不成?!
崔姚愕然,心中仿若掀起惊涛骇浪,她只敢在嘴上和崔夫人辩几句,可没想到崔姒竟然真敢直接动手,而且一动手就是打断崔夫人亲子的腿。
就在崔姚愕然的时候,比试台上的崔易已经有了动作。
大概是母亲生孩子的时候,脑子没能分好。
兄长被誉为多智近乎其妖,郎朗公子崔三郎,是崔氏年轻一代学子之首,而崔姒,那也是灵秀聪慧,举一反三。
而崔易此人,往往脑子就有些不够用了,堪称只长个子不长脑,不过胜在也有自知之明,平日里很听兄长和妹妹的话。
这不,崔姒让他打断崔旭的腿,崔易想都没想,也不再忍让,拳头勾成虎爪,对着崔旭就是一招‘猛虎恶扑’。
崔旭被崔姒的喊声吓了一大跳,没反应过来突然被扑倒,下一刻,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崔易,真的把他的腿打断了。
“二郎君!!”
“二郎君!”
家主嫡长子受伤,场面顿时就混乱了起来。
崔姚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吓傻了,她咽了咽口水,正想赞崔姒一句好胆,却见崔易已经从比试台上跳下来。
然后崔姒扯过他的手,拉着他直接跑了。
跑...跑了......
是了,不跑留下来等着被打吗?
崔姒拉着崔易上了马车,等胭脂松绿二人上来了,便命车夫驱车离开,马车一路出了崔氏坐落的城东,往城西走去。
等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巷,她便让崔易下车。
“你去武屠那里躲一些日子,没有我与三兄身边的人来让你回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
崔易咽了咽口水,这才觉得有些后怕:“那家主和夫人不会找你麻烦吧?”
“找我什么麻烦?我一个女郎,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的腿打断了不成?”崔姒瞥了他一眼,警告他道,“还有,不许跑去平州城,要是你敢去,我就去信一封,让三兄打断你的腿。”
崔易:“...你一个小娘子家家的,这么凶做什么......”
怎么总想打断人家的腿哦!
“你说什么?”崔姒的声音略略拔高,大有让他重新组织遗言再说一遍。
“没...没......”崔易那么大的个子,愣是不敢吭声。
崔姒让胭脂将钱袋拿来,然后交给了他:“这里面有些金珠银块,你给一半武屠,权当是饭钱,余下的自己留着。”
“若是不够,我再让人给你送。”
崔易不爱读书,倒是勤学武艺,也认识了好几个友人,这武屠原本一个江湖游侠,后来在羡阳城落户,是个杀猪卖猪肉的。
人称杀猪武大郎,崔姒觉得‘武大郎’这称呼委实不适合他,便唤他武兄,崔易曾在他手下学过几招,算是半个师父。
“行了,赶紧走,不想跪祠堂就躲好一些,别被人看见了。”
崔姒搁下这句话,便命车夫掉头往回走,只留下崔易一肚子疑惑委屈地站在那里。
他伸手摸了摸脑袋,后知后觉的才想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这是...有家回不了了?
是的吧?!
。
崔夫人匆匆离场之后,便去了崔妘的院子里。
崔妘原本身体就虚弱,闹了这一场,被扶到半道的时候就晕过去了,待崔夫人赶到她院子里的时候,她才幽幽醒来,见了崔夫人就哭。
“母亲,女儿一定要嫁给燕城王,母亲,你一定要帮帮女儿啊,这是...这是女儿此生唯一的心愿了,母亲...母亲......”
崔夫人见崔妘脸色苍白无血,那俏似她的眉眼中满是倔强和不甘,唇瓣死死地咬着,仿佛都要咬出血来了,一时间心里也难受。
“你要嫁给燕城王嫁就是了。”崔夫人无奈,“你要带一个崔氏女做媵妾,与你一妻一妾,到时候生的孩子记下你名下,那也算是不错。”
若是如此,崔妘这个家主嫡女是燕城王的正妻,妾室也是崔氏女,生的孩子是崔氏血脉,记在正妻名下,崔氏一族勉强还是能同意的。
不用冒险生孩子,还能当王后,这一辈子也有着落了,崔夫人是很心动的。
女儿今年都十八了,因为身体的缘故,婚事一直不顺,这也是她心中的遗憾。
“只是你不该口出狂言,挑选六娘做你的媵妾。”
“为何不可?”崔妘死死地咬唇,微微发红的眼圈迸发出恨意,“为何不能是她?”
“我儿,你是家主嫡女,可她也是二房的嫡女,你身份尊贵,她也差不了你多少,你要带媵妾,崔氏一族那么多人,总能找出一两个愿意的,何故是她?”
“六娘此人,你今日也看到了,平日里看着风轻云淡,可实际上,那实在是不好惹,便是你为妻她为妾,它日她生了孩子,你们二人必有一争,你未必能争得过她。”
“若是为此,她还记恨上我们,将来有一日她翻了身,那该如何是好?”
崔夫人一想到崔姒今日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旦报仇斩草除根’,心里就有些慌。
“母亲莫不是怕了她了?”崔妘闻言一愣,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的母亲,崔氏宗妇主母,堂堂族长夫人,竟然怕了崔姒那未出阁的女郎?
崔夫人张了张嘴,眉头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良久,她道:“母亲不是怕了她,只是此事隐患太大,你若是与她一斗,未必能赢,这是何必呢?”
“母亲何必多想。”崔妘眼底幽冷,那冷意仿佛都要从深渊里一点点浸染出来,
“她说斩草除根,难不成我们不懂得去母留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