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愣了愣,这又是闹哪样?
这是临终前把柳烟托付给他?
张建国仔细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因为柳烟在这长白山脚下,只有妹妹柳青一个亲人。
姐妹俩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因为父母平反无望,所以柳烟就准备在靠山屯找个人嫁了。
而张建国隔壁的白清明为人机灵,而且会做木匠,算是个手艺人,吃喝不愁,也就走到一起。
要说这白清明的身世比张建国还惨。
五六岁就死了爹娘,唯一一个叔不管他的死活,吃百家饭长大,尤其吃他们老张家最多。
后来凭着一股子劲,学了木匠活,盖了两间毛坯房。
乌鸦还知道反哺,白清明自然也对张建国照顾有加,时不时的送点吃喝过来。
不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就在他们准备办喜事儿前夕,白清明突发恶疾,按照后世的说法应该是尿毒症。
没几天活头。
没扯证,柳烟本来可以一走了之,但硬是不顾白清明的拒绝,自己个儿从知青点搬过来,自己点上红蜡烛、穿上大红褂子。
后来,没多久白清明死了,柳烟在靠山屯生活了几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张建国临死前才见了一面。
相比于强势霸道毫无感情的白金莲,温柔体贴柳烟更像是张建国梦寐以求女神、心灵港湾。
所以,柳烟在靠山屯的时间里,他也壮着胆子给她送了不少吃喝。
上一世濒死之前,柳烟还来看望过一次。
张建国出了神,没意识到掩面而泣的柳烟端着一盆水从屋里走出来。
“啊,建国,你怎么来了?”
柳烟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耳根,衬的他的肌肤更加粉嫩。
“呃,我今天上山打了一点野鸡,拿一只来给白大哥补补身子。”
张建国说完就把手里两三斤重的野鸡举起来。
“啊!这么好意思?你以前不是要送到……”
柳烟指了指村西头,就是潘巧云和白金莲家的方向。
“呵呵,柳烟嫂子,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那一家人就是把咱当成不要钱的长工。短短两个月把我家搬空了,还让我上山下河的伺候他们。
从今天开始,咱跟他们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柳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见张建国能从那对母女的手心里逃出来,也算是舒了口气。
平日里看这个大男人像丫鬟呼来喝去,也替他憋屈。
但毕竟只是邻居而已,没有心情,更没有任何立场替他说话。
“嗯,这样嫂子就放心了。”
张建国看着柳烟嫂子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心也忍不住悸动。
“咳咳,建国你盯着嫂子干嘛……”
“哦哦,嫂子,野鸡放哪里?”
柳烟面红耳赤,慌乱的把水盆放下,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野鸡。
以前白清明没生病之前,来请他干活的东家可都不会空手来。
红糖、大枣、山珍、野味都是一袋袋是往回拿。
不过经过大半年的消耗,坐吃山空,家里的那些存款也都见了底,米柜里的吃食也都吃的一干二净。
每天对付一口吃的都够呛,更别说美味的野鸡。
“建国,明天晚上我收收拾,你来家里吃饭。”
“哎呀,不用客气,我家里还有,多着呢!”
“不行,要是不来,你白大哥肯定不让我收。”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屋内传来白清明的声音。
“建国嘛?进来坐一坐。”
“唉,好嘞!”
张建国朝屋内吼了一嗓子,便撩腿进了屋。
洋油灯的骚味充斥了整间屋子,昏黄的光线之下,更加衬托了家境的贫寒。
只有那些装饼干的铁盒子,才默默诉说男主人的曾经的辉煌。
张建国进了里屋,看着躺在炕上的白清明面颊消瘦、脸色苍白,喉咙忍住上下滚动,挤出来几个字:
“白大哥……”
白清明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建国,好像确实与之前大不相同。
“建国,你嫂子下午说你好像变了个人,被黄皮子上了身,我还准备去请出马仙。”
张建国坐到炕沿上,说道:
“哈哈哈,以前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干啥,突然做了一场梦,开窍了!”
“好啊!开窍了好啊!”
白清明到嘴的话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俩人便有些尴尬的各怀心思。
张建国环视了一圈,屋内虽然没什么家具,但干净整洁。
尤其是白清明,躺在床上大半年,但身上一丁点的异味都没有,比他们这些正常人还干净利落。
这都是柳烟的功劳。
“白大哥,以后咱活自己的,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个声,咱随叫随到。”
白清明嗫嚅半天,咬了咬牙,说道:
“建国,我今年24,你比我小两岁应该22了吧?我爹娘走的早,没有你老张家的照应,咱早就饿死冻死。”
“哎呀,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甭提这个。再说,我爹妈走了之后,你不也一直照顾咱嘛?今天不还从牙缝里挤出一碗疙瘩汤给咱送过来了吗?”
白清明看了看张建国,放下心中千斤重担,说道:
“建国,咱们兄弟之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俩啥东西都要一块吃一块用吗?”
张建国好像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温馨时光,脸上布满了笑容。
“记得,那时候一块糖,你含一口、我含一口。”
“嗯,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有预感最多再撑几个月,就要跟我爹娘团聚……”
白清明见张建国准备打断他,便一把抓住他的手,生怕这次如果没开口,就再也无法鼓起勇气,说第二次。
“你先听我说完,你觉得你柳烟嫂子怎么样?”
张建国略作思考,便脱口而出。
“嗯,很不错,重情重义、勤俭持家、吃苦耐劳,把这个家操持的井井有条,等等,白大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等我走了之后帮忙照顾一下你嫂子……”
张建国如遭雷击,两个字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帮忙?
黑暗之中,轻咬嘴唇的柳烟,脸红的都快滴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