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毕,薄薄月色落在谢南无微张的唇瓣上。
姜执素心神慢了一瞬,情不自禁呢喃了声:“你好骚啊谢护法……”
哒——
收获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谢南无收回视线,只敛着眉眼留下一句“嘴巴上还是放点把门的”就悄然潜入夜色。
姜执素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和发丝,路过铜镜时还屈腿检查了一下,脸上和别处倒是没留下什么印子。
哦,谢南无后颈上好像有。
……
还好他已经是一宗护法,有单独的住处,平时来来去去又像鬼一样,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等到明天印子肯定就已经消了。
门一开,珈蓝抱着床被子瑟瑟发抖地扑进来,缩在她的怀里哼哼唧唧好半天,脸一仰起来花猫似的一张脸。
把姜执素看得连连叹气。
“往常也不见你怕成这样,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升任护法?”
珈蓝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噎噎:“掌门,近些日子可不一样了哇呜呜呜呜,再说了,护法就不能怕一个人睡吗?昨日我们聊起来问到谢护法,他也说他不想一个人睡的!”
朝里走的姜执素冷不丁绊了一下。
他的不想一个人睡跟你的,可,不一样,啊。
她走进内室,镇定自若递给珈蓝倒了杯热茶,轻咳一声,认真问起来:“到底是怎么了,我前几日就见你们几个成日在那儿嘀嘀咕咕。”
她虽然手握原书剧情,可真的成为这个世界真实活着的人后,又有太多细节是她没法了解到的。
珈蓝一口气喝光热茶,面色缓和了些,转过脸来,定定道:“我方才半夜快睡着时迷迷糊糊听到流亭湖那边传来咚咚咚的水声,像是有人跳湖,呜呜,感觉阴森森的,床下都好像有冤魂了。”
“……流亭湖离你房间至少三里远。”
珈蓝正色:“冤魂跑得快,尤其是学医的,怨气重。”
“……”
姜执素咂咂嘴,听到“学医的”这三个字,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是济世楼那帮子医修。
长生宗隔壁就是济世楼,与其他宗门不同,济世楼是不需要通过春募大会招揽学生的,而是需要通过专门的医修考试,获取专业的执照才可以毕业,进入各大宗门供职。
虽然入学难,修习难,毕业难,但好在待遇也不尽人意。
但胜在安稳,永不失业。
看来从古至今的医学生都是大同小异的命苦。
姜执素抿了口热茶,目光扫向窗外漫天的厚重积雪,已冻如硬壳。
济世楼的年终考核就在冬季,年关之前,是从药理学、针灸学、望闻问切等一大堆方面进行的综合考核,要求极其严苛,如果考不过,则会延毕,若连续三年不过,就需要重新入学从头学起。
因而每年这个时候就总有好些济世楼吊车尾的弟子投湖。
少则七八个,多则十数人。
前些年济世楼附近大大小小的湖都几乎快被跳了个遍,陆陆续续都被管控起来,于是跳湖的选择面就逐渐北移,离长生宗越来越近。
半夜在湖边哭完,直接大头朝下结束这糟糕的一生。
伴着纷纷大雪,凄寒更甚,也不怪珈蓝害怕。
“行了,回床上去吧,你洗漱了没?”
珈蓝已一溜烟往床上钻了,丝滑地钻进暖呼呼的被窝里,“洗了,嘿嘿,不过掌门,你床上好香啊,有股……呜,朱栾花的香味。”
隔着一面屏风正在擦脸的姜执素趔趄一下,故作镇定道:“熏香,安神的。”
“好香啊。”
珈蓝哼哼唧唧的声音模糊在耳边,姜执素自己则在这头咂摸过味儿来。
这个季节早就没有朱栾花了。
可谢南无身上却还是有这个香气,似乎午后那会儿还没有呢,难不成是下午去准备日光石时偷偷摸摸给自己熏香了?
……
哇。
姜执素满脑子都是半裸着衣裳对着镜子给自己后颈搽上香膏的谢南无,冷不丁忽地听见珈蓝惊叫一声。
“啊!”
“掌门!”
“怎么你床上有条男子的腰带啊!进贼了吗!”
姜执素猛地一下直起腰来,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一把夺过那条玄青色的腰带,面不改色:“没事,是我的,我最近穿衣风格有些变化,就喜欢这些。”
还好珈蓝不会想太多,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安心心躺下了。
只剩姜执素一个人拎着那条腰带,面颊烫得吓人,极轻地又用半凉的水又扑了下脸降温。
腰间的通言镜恰在此时震动了起来。
她用力按住镜子,探长脖子敲了敲珈蓝——人已半梦半醒了。
蹑手蹑脚溜出门外才将那通言镜接起来,借着朦胧月光,她望着镜子上谢南无似笑非笑的脸,晃了晃手里的腰带。
“你的?”
“方才珈蓝在我床上捡到,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尴尬吗?”
谢南无掩着鼻尖,嘴角微翘:“不是我的话,掌门还有别人吗?”
“你要是再这样,很快就有别人了。”
外头冷风簌簌,还好有地热符的余热,不至于完全冻僵,她轻轻呵出几口气,唇边泛起白雾。
“找我有事?”
“嗯。”
谢南无声调放平放缓,宛若挠在耳膜上的一小柄绒扇。
“我就是想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今晚如果不是珈蓝忽然出现,说不定这会儿都已经……结束一次了。
还能是什么关系。
姜执素垂着眼帘打量通言镜里的人影,不假思索:“男宠。”
对面沉默片刻,久久不接茬,隔好久才缓缓道:“没宠上,还不算。”
“可你我是正式喝过合卺酒的。”
“夫人。”
谢南无吐字时似沉金冷玉坠入温泉,低醇尾音如松风穿林。
姜执素一时有些沉在这两个字里,心如悬丝摇曳,隐约想起他口中的那次合卺酒。
“那居然也能算数吗……照这么说,你还和师长夷拜天地了呢。”
谢南无悠然耸肩:“拜天地时我没弯腰,不算。”
好双标一男的,姜执素暗暗吐槽,不打算继续听他诡辩下去,甫一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闷顿的一声,伴随着水花翻溅的碎响。
她一下蹙眉,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