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朱元璋并未直接离去,而是转身对徐达和常遇春说道:“两位兄弟,留下陪咱喝几杯。”
徐达和常遇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忐忑,却也不敢违抗,只得应下。
不多时,三人来到后厅,马秀英早已命人备好了酒席。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馔,还有几坛美酒。
朱元璋率先入座,笑着招呼二人:“来,都别拘谨,今日咱兄弟几个就像小时候在老家放牛那般,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起初,三人举杯畅饮,回忆起儿时在濠州乡下放牛的趣事。那时,他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在田野间追逐嬉戏,饿了就吃点干粮,渴了就喝口溪水,日子虽然清苦,却充满了欢乐。
说到高兴处,朱元璋忍不住放声大笑,徐达和常遇春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一时变得轻松融洽。
酒过三巡,朱元璋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突然,他话锋一转,盯着徐达问道:“徐达,你为何要针对正儿?”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徐达如遭雷击,吓得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忙站起身来,单膝跪地,急切地说道:“臣绝无此意,臣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吴王的江山社稷着想,绝非特意针对朱文正。”
常遇春也连忙起身帮腔:“吴王,老徐所言句句属实。我们都是一心为了大业,怎会有私心呢?”
朱元璋却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串联淮西老弟兄,给咱侄儿穿小鞋。”
“还学人家玩党争,你们大字不识几个,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玩个屁啊!以后都给咱踏踏实实打仗,别玩心眼,你们有心眼吗?”
徐达和常遇春吓得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他虽然有私心,但朱文正的行为确实也会给军队和百姓带来危害,影响到朱元璋争夺天下的大业,却没想到被朱元璋定性为结党营私。
良久,朱元璋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摆了摆手,说道:“都起来吧,咱今日也只是酒后失言,希望你们别往心里去。只是这朝堂之上,人心复杂,咱不希望看到自家兄弟之间互相算计。”
徐达和常遇春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徐达小心翼翼地说道:“吴王教诲,臣铭记于心。”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宽慰道:“咱知道你的担忧,正儿年轻气盛,确实有些行为不妥。但他毕竟是咱的亲侄儿,咱会好好管教他的。你身为大将军,还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军事上,早日帮咱平定天下。”
朱雀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比肩接踵,喧嚣声不绝于耳。街边的铁匠铺里,炉火熊熊燃烧,火星四溅,映照着铁匠们满是汗水的面庞。
他们有节奏地挥舞着铁锤,捶打声铿锵有力,每一锤落下,仿佛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锻造着胜利的希望。米粮铺前人声嘈杂,百姓们排着长队,眼神中既有历经乱世的沧桑与疲惫,却也闪烁着在这短暂安宁中对生活的期许。
酒肆里飘出阵阵醇厚酒香,食客们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街头巷尾的新鲜事儿。
然而,在吴王宫那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书房内,气氛却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朱元璋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玉带,那玉带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更衬出他神色的凝重。此刻,他端坐在书房的主位上,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来自汴梁的诏书,那诏书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压得他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陈友谅、张士诚伏诛,明玉珍被李思齐斩杀,”朱元璋突然站起身,双手撑在桌案上,身体前倾,目光扫过在场的文臣武将。
他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打破了书房内的死寂,“天下义军只有咱们一家,红巾军被击溃,龟缩汴梁一隅,小明王还谈什么天下共主!”
他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随手将诏书狠狠甩在桌上,那诏书在桌上滑出一段距离,才缓缓停下。
李善长站在一旁,微微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吴王,话虽如此,可小明王毕竟曾是天下义军共主,在不少义士心中仍有威望。如今他发来勤王诏书,若是咱们不应,恐遭人非议啊。”
朱元璋眉头一挑,看向李善长,语气略带不满:“李卿,你怎也这般糊涂!刘福通假借小明王之名,分明是想把咱拖进这滩浑水,他以为咱看不出来?”
刘伯温轻抚胡须,微微摇头,向前走两步,不紧不慢地说道:“殿下息怒,李大人所言也有道理。只是此刻出兵救援,实在是凶险万分呐。王保保善战,汴梁又被围困已久,城中虚实难测。我军若贸然北上,粮草补给艰难,且张士诚余部未除,后方不稳。一旦陷入持久战,后果不堪设想。”
朱元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脚步急促,每一步都踏得重重的,仿佛要踏破这地面。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内心正激烈地挣扎着。
出兵救援,可能赢得红巾军赞誉,却也可能让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若不救,背上不仁不义之名,日后招揽人才、凝聚人心都将难上加难。
李善长站在一旁,微微眯起眼睛,捋了捋胡须,上前一步,恭敬又不失沉稳地说道:“主公,依臣之见,救是肯定要救的。”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但要掌握好时机,等到鞑子和刘福通打得两败俱伤之际,咱们再出兵。如此一来,既能保存我军实力,又可顺势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小明王能否在鞑子手里活下来,就看他的命好不好了。”
李善长说罢,微微低下头,观察着朱元璋的神色变化。
朱元璋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就依李卿所言。先派一支精锐佯装救援,同时密切关注汴梁战局,整顿好兵马,随时听令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