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时常翻看纯元皇后的遗物,也时常,在皇后过去景仁宫的时候,和皇上一块儿回忆纯元皇后。
“皇后娘娘虽然总是笑着,但奴婢瞧,皇后娘娘那笑容,并不是那么真切。”
福子垂着头,小声道:“奴婢想,娘娘应该是了解皇后娘娘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清楚。”
“当初原本能成为福晋,却被人抢走,连心爱之人都被横刀夺爱。皇后娘娘,当真能忍么?”
“只是奴婢进宫晚,对于当年王府之事并不清楚。人人都说,纯元皇后是难产而死,母子俱亡。”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也就只有那时候的人才知道了。”
说到这儿,福子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大着胆子,抬起头,看向年世兰,小声道:“如今……”
“娘娘与端妃娘娘关系似乎不那么差了。而端妃娘娘,也是唯一一个目睹过纯元皇后风采的潜邸旧人。说不准有些事,她是知道的。”
!?
听福子说完这些,年世兰茅塞顿开。
是了。
她懂皇后。
看着慈眉善目的,内心不晓得多么善妒呢,这后宫里的女人,但凡是得宠的,她都跟从前的自己一样,一个都不喜欢。
而有孕之人,皇后也定是会想法子一个个去除的!
纯元皇后抢走她那么多的东西,她真的能忍得下去?
年世兰是不信的。
“本宫知道了。”
年世兰想着,深深看一眼低眉顺眼的福子,含笑道:“你倒是挺聪明的。有些事,也看得通透。”
“最要紧的还是,嘴巴严。哪怕想了这样许多,也从来都不会说出来。”
要不是……
今日年世兰误打误撞,原想着扶持福子得宠,而后又和福子演一出“分道扬镳”的戏码,再将福子推到皇后身边,从福子处打探消息。
而福子那里,却误会成了自己要扶持她对抗皇后,她害怕,生怕成了炮灰殒命在宫里。
不然的话,年世兰还未必能从福子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来呢。
“娘娘谬赞了。”
福子垂眸,低声道:“奴婢卑微,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好。”
年世兰挑眉,说道:“你的忠心,本宫知道了。颂芝,去取一匣子金子来,待会儿赏给福子。”
“你放心。有你今日这般推心置腹的言语,本宫定会保你到你平平安安出宫那一日。”
“再者,若你想提前出宫嫁人,或是看上了哪个侍卫,尽管告诉本宫就是。为你赐婚,也是可以的。”
……
提到这个,一向胆小的福子脸倒是红了红,随即又将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道:“不不不。”
“奴婢从没想过这个。娘娘既是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脸皮真薄。
年世兰讥诮一笑,也没再为难福子,挥挥手,就示意她可以先离开了。
等到福子走,颂芝眼看着殿内再没人了,迟疑着,就问道:“娘娘相信福子的话么?会不会……”
“她和皇后串通,故意给娘娘您下套?”
“不会。”
年世兰摇摇头。
这方面,她还是有自信的。
更何况……
“福子说的,是皇后最大的弱点。但关于这弱点要怎么攻破,要看端妃是否知情了。端妃……”
年世兰可不相信,端妃会和皇后联手。
毕竟,端妃落得现在这个样子,固然是自己的原因,可一开始真正的推手,却是皇上,和皇后啊!
“那……”
颂芝又想了想,问道:“娘娘要去找端妃娘娘问问么?”
“还不急。”
年世兰叹了口气。
她心知,哪怕有了温宜这一层关系,她和端妃之间的芥蒂,也不是那么快能够消除的。
还得再等等呢。
就这么过了几日安生日子。
春日里的天,愈发温暖后,皇后那儿便说要趁着难得的春日晴好,要在三日后,广邀嫔妃们去景仁宫里赏花。
赏花?
年世兰得知消息时,一下子就想到了上一世,这次赏花宴上发生的事情。
皇后豢养的猫儿松子,被齐妃抱着的时候,仿佛是没抱稳吧,猫儿冲了出去,引发了现场的骚乱。
而后,也不知是谁撞到了富察贵人,富察贵人跌了一跤,曹贵人那儿去撞了一下甄嬛,将甄嬛撞到富察贵人的肚子上。
甄嬛反应却快,把“撞”变成了“垫”。
不过可惜的是。
到最后,富察贵人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而甄嬛……则是被发现,有了孩子。
又是一场阳谋啊。
年世兰如是想着,倒也期待起来,三日之后的赏花宴上,类似的事情,到底还会不会再发生一次了。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赏花宴那日的早晨,年世兰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前往景仁宫。
景仁宫的庭院里,摆满了各色的花朵,其中,便有年世兰最最喜欢的芍药花,这回,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撵起一朵芍药花,拿在自己的手里。
恰巧,皇后手里,正是粉色牡丹。
“牡丹虽为花中之王,可这粉色,到底是次色。”
年世兰讥诮一笑。
皇后面色微微沉了下去,那粉色牡丹还在手里,她是丢掉也不是,继续拿着也不是。
眼瞧着这回,甄嬛再不曾开口帮皇后说话,年世兰又觉得没意思了起来,将火红的芍药花,就这么别在了颂芝的鬓边。
“真好看。”
年世兰看着笑颜如花的颂芝,道:“往后出嫁做人正室,也是要打扮得这样红红火火的。”
“倒不像本宫,再得皇上喜欢,那又如何呢?终究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就如同民间娶填房一样。”
“说得好听,那同样也是正室夫人。可要在原配面前,那也是要执妾礼,用粉色的,上不了台面。”
这话,年世兰像是哀伤自个儿不过是个妾。
实际上,却是大大打击了皇后的颜面!
皇后,不就是填房扶正的么!
霎时间。
皇后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那粉色的牡丹花,就这么落在了地上,花瓣散开,颇有些片片掉落的飘零破碎之感。
“呀。”
而这时,年世兰就像才发现皇后面色不佳似的,回头看向皇后,甚至还服了服身,露出个歉然的神色。
“臣妾光顾着感伤身世,和颂芝说话了,倒是忘了皇后娘娘了。真是对不住,臣妾方才……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皇后平生最忌讳的就是旁人提起她是填房的这件事。
哪怕如今年世兰假惺惺地问起,皇后依旧是端着脸色,道:“没有。”
冷冰冰,干巴巴的三个字,皇后便转过头,不再搭理年世兰了。
这时。
皇后身侧不远处,齐妃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仿佛是有些百无聊赖,就提议问道:“娘娘。”
“臣妾记得,您前些日子,常抱一只叫做‘松子’的猫儿出来玩,今日怎么不见松子呢?臣妾倒是怪想它的。”
提起松子,皇后面色稍有缓和,回头看向齐妃,就道:“你既是想抱松子。剪秋,你回屋去抱了松子出来就是。”
“顺道让绘春她们,端些茶水点心过来吧。”
“是。”
剪秋应了是,便去忙活。
年世兰望了望剪秋的背影,再看齐妃忽然变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心里多多少少就有数了。
瞧,又是老戏码了。
“贵妃怎么盯着剪秋在瞧呢?”
许是她眼神太深。
身侧,端妃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而年世兰转头的一刹那,正好就见温宜趴在端妃怀里,正看着年世兰呢。
“华娘娘!”
温宜手舞足蹈。
约莫,是年世兰头上的簪子金光璀璨的,有些夺人眼球了,温宜看着很是喜欢,就想着伸手过来摸摸。
“给你。”
年世兰顺手就摘了一支金钗下来,递给温宜。
温宜作势要接。
“不可。”
端妃却拦住了她,柔声道:“无功不受禄。咱们宫里,温宜不是有很多的玩具了吗?怎么能随随便便拿别人的东西呢?”
“真是不对的,温宜,知道吗?”
温宜懵懵懂懂。
她年纪太小,很难分辨是非对错,但端妃在她心里,大约是有着分量的,她也愿意去听端妃的话。
“温宜,温宜不要。”
温宜说着,只是伸手摸了摸年世兰递过去的金灿灿的簪子,高高兴兴地就笑了笑,便将手给收了回去。
末了,温宜还不忘甜甜地对着年世兰道:“谢谢华娘娘。”
“这孩子,愈发讨人喜欢了。”
看着温宜乖巧懂事,年世兰一点儿也不觉得端妃对温宜的教导太过于严格,更不会觉得,端妃是在针对自己。
端妃么,她原本也就是这么个一板一眼的人。
“妹妹若喜欢,也抱一抱温宜好了。”
端妃语气柔和,说着,就把温宜递给年世兰。
年世兰将取下来的金簪交给颂芝收着,接过温宜,就小心翼翼地在怀里抱着。
正好。
另一头,绘春领着不少景仁宫的宫女们鱼贯而出,带了许多的茶水点心,而剪秋,也将松子交到了齐妃的手里。
看着那白猫,年世兰心头就有些不好的预感,抱着温宜时,愈发认真了。
“端妃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瞧着仿佛有些出汗呢。”
年世兰望向远处的凉亭,想了想,道:“倒不如,去一旁的亭子里坐坐好了。”
端妃确实是有些累了。
凉亭,距离此处倒也不远,而凉亭四周,也围绕着摆放了一圈一圈的盆栽,并不耽误赏花。
“也好。”
端妃答应,年世兰就抱着温宜往凉亭处走去。
好巧不巧,沈眉庄、甄嬛和安陵容三人,也在附近赏月季。
“不如一起过去坐坐好了。”
年世兰顺势邀约了她们三个,又看一眼松子,道:“春日里,猫儿总是毛毛躁躁的。”
“瞧那松子,又在舔爪子了,眼睛还不住的往四周看着呢,也不晓得齐妃能不能抱得稳当这猫儿。”
年世兰是适时提醒了。
弘曦还小呢。
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是出了乱子,可不得了。
甄嬛本就怕猫。
她一听年世兰这么说,当即就附和道:“是,猫儿在春日里最是不安分了。也不知齐妃娘娘怎么忽然想抱着猫儿玩。”
“眉姐姐,咱们还是听贵妃娘娘的,去凉亭里吧。”
沈眉庄原本就懒得在这儿待着,她厌烦看见皇后,可这赏花宴,就连一向身子不好的端妃都来了,她少不得也要来应付。
现在一听能离皇后远一些,想也不想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