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不在皇宫。
江秋雨睁眼对焦的是一片漆黑,但他却能做出肯定判断。
果不其然,一道青年男音哀叹:
“七殿下,我带您逃离已久,让您听到的也都是真真正正的百姓言谈。
“时至今日您到底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能准确无误叫出七殿下——是曾经东朝的人。
而且是那种离权利中心极近的人。
他一定近距离接触过江澜。
将江澜的心跳抽丝剥茧慢慢解析。
七殿下听见人声后通过心所表达出的——是面对身份已知,九分确定才能有的从容。
暗室不知到底用了什么材料来建造,居然真的一丝丝光亮都泄不进来。
但好在空气足够流通清新。
江澜冷笑一声,在幽静暗室内清晰回荡。
……压榨百姓,强抢民女广纳后宫?
这些字眼能跟江期安沾边?!
开什么玩笑!
即便那些人说的天花乱坠又如何?其实证明不了什么。
耳听为虚,他要靠眼见来断。
在宫中住了太多年,江澜对这里的布局结构了如指掌。
绕过一队又一队摆设一样的巡逻侍卫,江澜轻轻松松直接摸到国君寝殿。
甜腻娇笑伴着暖香送出,殿内灯火通明,舞衣缭眼。
国君散发枕在薄纱美人白皙露肉的腿上,另有女郎跪在榻前拈着莹润饱满青提送入江期安口中。
塌前一片铺过细软绒毯的殿中空地上还有数十个女郎正轻歌曼舞,供国君观赏。
江澜死死抠住瓦片,去看那人熟悉的脸上呈现出来的陌生而又迷乱的模样。
看那人如何衣衫不整搂住美姬素腰,如何探舌卷入青提,又在跪地美人眉眼处落下一吻。
也是,后宫空了这么久。
果然还是委屈你了吧……
这个画面着实过于香艳,即使那人是柳越的脸,江秋雨也做不到真的将柳越带入。
他与柳越一样心中否定并且忽视了对方的脸。
脂粉的甜腻,香炉的暖烟……
还有——那人迷离淫乱的眼。
听说,一位芳名江婉的联姻闺秀真的被江期安接回皇朝为官。
但这位女官前不久选择辞官返乡。
就是因为受不了江期安如今这副荒淫享乐姿态。
东洲发了大水,庄稼被毁,百姓流离失所。
江期安非但没有任何作为,反而还加重了杂税。
可朝堂早已被他血洗几轮,导致如今不论是好是坏,都无人敢插手国君任何决策。
无人敢劝谏。
无人能治他。
国君笑着抚过美人的脸,温柔说着些什么,惹得美人双双笑得花枝乱颤。
一个矮身入他怀,一个贴近他裸露而出的胸膛肌肤。
广纳后宫……
江澜对于江秋雨来说就是送上门的练习素材。
作为样本来练手还练了这么久。
江秋雨已经能够准确无误将江澜所有情绪剥离理顺。
初闻坊间传言的惊疑现在已经成了一滩烂泥一样的污沼。
困惑、失望、悲戚、惊怒还有……嫉恨,纷纷在沼中冒泡。
这个嫉恨其实很微妙。
当看见江期安主动去捏去吻时这个情绪就会被放得更大。
因为什么而嫉恨?
是嫉妒他的美人盈室,还是在嫉妒被他碰过的女娘?
是了,与做戏时的确不同。
国君居然真的含着满眼欲望与爱意。
就像是被银针扎穿,江澜不愿意继续看了。
—— 好刺眼。
所以,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
人被刺激的狠了,其实会有许多东西注意不到。
江澜忽略了太多细节,但江秋雨已经帮他 一 一 探查补全。
不论是塌上那位以腿为枕的,还是塌下那位指尖呈果的……
江秋雨都能在她们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或眉眼,或唇与神似侧颜。
但鉴于自己现在“是”江澜。
所以——这两位美人的脸,多多少少都有些像江澜。
而那些在殿中舞姿曼妙的女郎,江期安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而且,江澜或许是忘了。
他们二人之间,还连了个东西,叫“一线牵”,江秋雨看见了,国君腕上那一闪而过的红痕。
其实江期安早就发现他了。
晚夜风凉,江澜侧首迎风已经有一会儿,他正打算要走。
“下来。”
江澜僵硬了身子。
“阿澜,别逼我亲自上去抓你。”
歌舞不知道什么时候歇了,两位美人也不在殿中。
盖好瓦片,挣扎几许。
终于在国君耐心耗完之前,接住了他最宠爱的这位“面首”。
“你这次好乖……”
国君靠近他,暗哑着音:“阿澜,我给你个奖励好不好?”
然后……
便是一个堪称残暴的吻。
他们二人本来实力相当,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期安简直就像是突然发了疯,江澜居然挣脱不了。
抓乱他的衣襟,扯乱他的束发。
直到唇舌中蔓延出腥味……
居然也不曾放开。
国君心中早已被无限放大的思绪在叫嚣,在引诱:
污染他,欺负他。
将他嚼碎,融入肌骨。
这样……他就永远跑不掉了。
一定要拉上他一起——共赴忘川。
真是的,想什么呢。
清亮的一巴掌响彻月夜,五指红印好像刚刚才经过滚烫铁水,留下血红烙印。
江期安被打偏了头,他没有动。
他垂了眸。
窗框处响动入耳,小殿下又不见了身影。
这一次,国君没有去追。
他一个人站在殿中,任由月霜将他包裹。
月霜凄清,寒凉。
可江期安却笑了,久违地开怀大笑。
这样才对,这样才像你。
你怎么可能甘愿屈居人下。
哪怕那个人是我……
或许我只能把自己送上任你施为,你才不会这么抗拒吧。
不过……
这样就好,这样挺好。
不知道最好。
…………
阿澜,我给你时间组建人马。
我给你一个名正言顺夺取大统的机会。
——你不要让我失望。
…………
江期安此生,只甘败江澜。
只有你。
…………
太子江期安扔开弓,拊掌而笑,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七殿下好厉害,是我输了输了……”
江澜将弓重新塞回他的手中,简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说好的比试,别放水,我不瞎。”
要堂堂正正比试一场才好。
毕竟棋逢对手,本也是一段妙缘。
————小剧场
柳越: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亲娘:别看我,越哥儿,你要记得你也是一个玻璃渣专业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