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瓷得到了后卿肯定的答案,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与梵清音商量了一下。
两人一致决定,先想办法去验证一下,太阴派的老祖宗是否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只是将怜鸢当成一个容器。
虽然她们两个都猜测,怜鸢只是一个容器。
但也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那老祖宗真的是个煞笔,专门冒着大风险,给一个下界弟子改命呢?
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梵清音说:“要破除这阵法和结界不是什么难事,明早便能破开。”
风瓷小米啄米似的点点头,等着梵清音破阵法与结界。
她盘腿而坐。
她们身上的锁链,仅仅只是套在她们身上而已,并并且还会随着她们姿势的变动而变动。
三师姐就连困住她们都困得如此贴心。
风瓷心中感动。
梵清音颇有些得意,小小三师姐,还不知道她修为其实是渡劫期呢,这小小结界阵法就想困住她?
哼。
入夜。
梵清音专心破阵。
后卿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梵清音的动作忽然一顿。
她极为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这个小师妹浑身气质的变化。
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古井无波的冷漠眼眸。
梵清音的目光一沉,冷声道:“魔修,还是……魔族?”
后卿抬眼,淡淡扫了她一眼:“菩提道祖,可还活着?”
刹那间,梵清音浑身一震,她的眼眸里开始爬上浓浓的杀意:“你是如何知道我师尊的?”
后卿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果然如他所料。
死在众神手中的皓日都莫名其妙以残魂复生了。
而更早死去的菩提道祖,也复生了,甚至还又一次传下了菩提道。
他在梵清音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愤怒,不甘,以及悲伤。
甚至此时此刻,一丝丝黑气从梵清音的身上蔓延出来。
那是戾气,戾气到达一定程度,便能入魔。
那一丝丝黑气,一点点被后卿吸收,他从其中品出了更加浓郁的情绪。
那种情绪,可以称之为……绝望。
很浓郁的绝望。
后卿轻叹一声:“看来,他又一次陨落了。”
梵清音察觉到自己情绪失控,她指尖出现了一片叶子,缓缓吹奏。
随着慈悲古老的乐声响起,她身上的戾气也一丝丝消散。
等到平复之后,梵清音紧盯着后卿:“你是如何知晓我师尊的?你究竟是谁?”
后卿淡淡扫了她一眼,却没再说话。
众生皆蝼蚁,他开口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而不是单纯为了解答蝼蚁的疑惑。
后卿不说话,梵清音压抑着眸中的凶光:“你就是这小东西的底牌,一个,上古魔族。”
后卿不再回应,梵清音的心却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后卿不会再回应,只好压下心中的烦躁,重新开始破阵。
等到天亮之时,风瓷睁眼后没过一会儿,阵法就破开了。
在束缚她们两人的阵法消失那一刹那,梵清音就已经出现在了风瓷身后,从后面圈住她的腰身,贴在她的耳边森然开口。
“小师妹,与虎谋皮,并非良策。”
风瓷心中咯噔一声。
“大魔头?你暴露了?”
“吾没有。”
风瓷放心,顿时一脸茫然的扭过头去:“你是我师姐,咱们合作不算是与虎谋皮吧?”
梵清音盯着风瓷的双眼,里面一片纯然。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那魔头都已经承认了,她还有什么必要装吗?
若是真的……
梵清音缓缓皱起眉头。
那魔头,一定救过这小东西很多次,帮过她许多回。
但这小东西,却未必知道,她信任的那个底牌,其实是一只魔族。
梵清音眼底闪过一片凶光。
魔族,魔修!全都该死!
“师姐?”
耳边传来风瓷疑惑的声音。
梵清音收起了眼底凶光,放开了风瓷的腰身。
既然小师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没有必要现在将事情点破。
若是真点破了,还不知道那只魔族,会做出什么事来。
风瓷只觉得,之前凶巴巴阴森森的四师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怜悯。
原本四师姐的容貌,就暗含着几分悲悯,如今眼神又如此怜悯,脑袋后面都仿佛多了一圈慈悲的光圈一样。
搞得她的dNA都动了。
好想跪下来给师姐磕一个,求师姐保佑她发财。
风瓷被自己的想法搞得有些头皮发麻,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梵清音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朝她招了招手:“小乖乖,走。”
哦豁,怎么又开始叫她小乖乖了?
难不成,这一晚上的交谈,让师姐将她视若知己,也不计较她之前坑她的事了?
风瓷怀着忐忑的心情,靠近了梵清音。
只不过,她才往前面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了百灵虚弱又愤怒的声音。
“风瓷!贱人!让那头死猪过来!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你等将我囚禁于此,我主萧元怀绝不会放过你们!绝不会!
业烛!你发过誓!若我有好歹!你必死无疑!死野猪!让那蠢货过来!放我离开!”
风瓷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了身后。
之前关着她们的鸟笼结界被破开之后,梵清音又用术法将其修复了,甚至还在里面放置了两个傀儡。
而那鸟笼的旁边,有一个真鸟笼。
真鸟笼里面,百灵半死不活的趴在底下,浑身的毛发都没了光亮。
最关键的是,风瓷看出她身上的气运之光,只剩下一丁点了。
哟呵。
都这样了。
还横呢?
一口一个死猪蠢货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风瓷干脆靠过去,对着笼子说:“别叫了,身为萧元怀的契约兽,难道你察觉不到萧元怀现在的处境?”
百灵一怔,随后立刻道:“不可能!少骗我!萧郎现在好好的!虽然前一阵子他忽然受到重创濒死,导致我也被反噬,但他很快就恢复了!他现在好好的!并且很强!比从前更强!他定是得到了更好的机缘!”
风瓷一听,顿时明白了。
看来,百灵跟萧元怀的契约还在呢。
只不过,现在的萧元怀可不是萧元怀,而是尊神皓日。
重创濒死,很快恢复。
风瓷嘴角溢出一丝笑容:“然后呢,他来救你了么?没有吧。”
百灵忽然开始疯狂谩骂:“贱人!让业烛来见我!放我出去!贱人!”
梵清音眉头微皱:“这是个什么东西?”
风瓷冷哼一声:“师尊的女神。”
梵清音:“?”
她一愣,仔细地打量起了百灵。
“师尊眼神不太好。”
风瓷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要不是之前看到师尊那么舔百灵的样子,她现在很想把它宰了让三师姐帮忙做烤百灵鸟。
但这么干的话,师尊说不定会炸毛。
他们的师徒情分,可不能因为这么个东西,就断送了。
无论如何,看师尊之后怎么处置百灵吧。
若是处置得好,他们也就忍了。
若处置得不好,她再插一把手。
嗯,反正现在三师姐已经暗中插手,把百灵的气运都吸得差不多了。
这死鸟,活不长了。
纵然如此,风瓷还是掏出了一根小棍儿,探入了鸟笼里面,狠狠的敲了敲百灵的脑袋。
百灵谩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叽叽歪歪的。
知道风老板最擅长什么吗?
痛打落水狗!
风老板没有武德。
只有暴脾气。
敲晕百灵之后,风瓷收起脸上凶狠的表情,以及手上那根小棍儿,一脸乖巧的转头看向梵清音。
“师姐我们走吧。”
梵清音回头看一眼晕过去的百灵,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随后微微点头。
她用了一张隐身符,带着风瓷,飞离洞府。
…
梵清音与风瓷前脚刚离开。
业烛的护山大阵就布好了。
当护山大阵完全启动的那一刻,业烛看着自己的作品,心中涌上了一股自豪感。
终于,他百灵门,也是有护山大阵的山门了!
接下来,他就可以刻下弟子令牌了!
其他仙门都有弟子令牌,用来出入护山大阵,还有识别身份。
因为他家没有护山大阵,所以他也就一直没有刻印弟子令牌。
惭愧惭愧。
但好在,刻印弟子令牌所需要的结界玉,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业烛掏出了一大块结界玉的原材料,又拿出斧头,三两下就削出了七块大小不一的形状。
随后,他将护山大阵的气息刻印上这七块弟子令牌,让这块令牌能够畅通无阻的通行护山大阵。
随后,又在令牌上,刻下了百灵门三个字,而背面分别刻下几个徒儿的名字。
他挑出一块大雁形状的令牌,在上面刻下了巫云池。
大徒弟发饰衣裳都喜欢带大雁的,这块专门给他削的。
又挑出了一块有胳膊有腿儿的人形令牌,在后面刻下了沈谧。
二徒弟长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这块儿吧。
再挑出一块边缘圆润的小花朵一样的令牌,在上面刻下霍灵曦。
三徒弟乖巧懂事,又快嫁人了,这朵花儿适合她。
另一个圆形的令牌上,刻下梵清音。
四徒弟长得太善良了,圆形适合她,
宋九曲的令牌,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长条。
臭小子是他养大的,随便刻一个。
刻完宋九曲的之后,业烛思索片刻,将一块火焰形的令牌拿过来,刻上了白盈的名字。
小六是火灵根,他们宗门唯一的单灵根,小火焰适合她。
还剩下最后一块,以及一坨结界玉。
他将最小的那块收起来,自己留作纪念。
随后,他再次拿起斧子,三两下将剩下的那一大坨削出一个圆环。
他用灵力细心的将这圆环,打磨成了一只通透的玉镯。
其他几个徒儿他都比较放心,给令牌不容易丢。
但小徒弟才十五岁,小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
做成镯子圈在手腕上,不容易丢。
刻印完毕之后,业烛满意的点了点头,前去送镯子。
他先去了风瓷的小屋,没人。
又去了沈谧的宅子,没在。
再去了霍灵曦的洞府,也没在。
业烛在山门里转了一圈儿,愣是一个徒儿没找着。
他回到了凤山神女像边上,陷入了沉思。
奇怪,徒儿们都去哪儿了?
业烛想了想,干脆拿出一块留影石,对着留影石道:“护山大阵已布好,若要入阵,在门口大喊三声师尊开门即可。”
录好之后,他将留影石放在了护山大阵边上。
就先这样吧。
这阵子忙着布阵,都没来得及操办灵曦的婚事。
这大喜的日子将近了,到时候太阴派婚船到了,却看到他百灵门半点儿喜庆的布置都没有,这成什么体统?
还有嫁妆他也得备一份儿。
不少东西都得现买。
业烛喜滋滋的离开了百灵门,朝着十二州最繁华的区域而去。
…
风瓷与梵清音一路前往群仙盟治下的仙人城区域。
一路上,身后跟了不少邪修。
开始梵清音还挺惊奇,在里面挑挑拣拣的把魔修挑出来撕了。
她撕人的时候,表情就变得疯癫起来,像个二十年精神病院陈酿,癫癫的,很安心。
风瓷在边上默默的瞅着,心中默默记录下了四师姐的癖好。
嗯,普通邪修,她一砍刀了事,然后以灵力湮灭其身躯,不留一丝痕迹。
但魔修就不同了,必是从左胳膊撕起,然后把头削了,将尸体碎块扔得到处都是,明显不想多加处理。
杀完之后,她又掏出一片叶子,一曲往生曲奏响,将那些神魂都无了的邪修尽数超度了。
这不,梵清音刚撕完一个人。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沾了血的手掌,原本就红润的嘴唇被涂成了鲜红色。
这一次,风瓷看到她眼底下,止不住的恨意。
风瓷怔然片刻,幽幽的声音就响在了她耳后,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又低又轻还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
“小乖乖,你怕不怕?”
对,就是这个味儿。
刚撕完人的师姐,精神状态实在是美丽,看着就跟在百灵门的时候是两个人一样。
但她不怕。
风瓷转过头,非常诚恳的说:“师姐,血脏。”
她顺手掐了个去尘诀,弄干净梵清音一身鲜红,又皱了皱眉,摸出一张手绢,擦去她脸上和唇边的残留的血色。
分明师姐是可以用灵力隔绝这些鲜血的,但她却故意让这些鲜血洒在自己身上。
仿佛将这些鲜血当成了自己的荣誉勋章,又仿佛在祭奠着什么。
梵清音的眼睛倒映着风瓷认真替她擦脸的神情,微怔。
忽然,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该死!
怎么忽然觉得这小蠢货,如此……
如此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