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第七日。
宋稚绾趁着萧琰去上朝,带着紫云紫月,揣了个小包袱出宫去了。
王忠拦都拦不住,只好跑到宣政殿去找人……
公孙府。
看门的小厮一大早瞧见来人,马不停蹄地赶去通报,“表小姐……不,太子妃、太子妃来了!”
宋稚绾只想静悄悄地来的,没成想还是惊动了一府的人。
她站在堂中,四周坐了一圈人,全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老太夫人看了眼紫云身上背的包袱,率先发话:“囡囡和太子殿下闹别扭了?”
宋稚绾下意识摇头。
但她想了想,若是没闹别扭,贸然来府中居住,只怕曾祖母会将她赶回去。
毕竟她如今已不是府中的表小姐了,还挂着个太子妃的名号。如若不然,曾祖母和舅母们也不会瞧见她来,便一脸严肃谨慎的模样。
于是宋稚绾又点了点头。
这下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公孙向辞向来有话直说:“表妹,你这别扭是闹还是没闹?还是说……太子殿下欺负你了?”
容雪连忙拽他:“兔崽子胡说什么呢?”
“娘,我没胡说……”
“闭嘴!”
这头母子俩吵吵嚷嚷,那头的老太夫人却瞧出了些端倪。
依二人浓情蜜意的模样,眼下才赐婚不久,想来也没有别扭可闹。若是真闹别扭,她的小囡囡也不会在这摇头点头,左右不决。
眼下天色也正早。
府里三个当官的也正在上朝没回来呢。
昔日在苏州,老太夫人也知晓宋稚绾是个贪睡的,若无事,她定然不会早起。
即便是回“娘家”,想必也要睡饱了再来。
现下看来,恐怕是趁着太子上朝便背包袱跑出来的。
至于为何要跑?
老太夫人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猜着,怕是因为赐婚一事,身份转变带来的变化,或是发生了何事,让她一时适应不来……
宋稚绾攥紧手指,抬眸看了老太夫人好几眼,越看越心虚,像是心底的小算盘都被看光了似的。
好在,老太夫人并未打算揭穿她。
只问道:“既是闹别扭了,那囡囡可否跟曾祖母说说,是因何闹别扭了?”
宋稚绾连忙摇头,头上的珠钗叮当作响。
“我、我不能说。”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太子哥哥精力太盛,她招架不住才逃出宫的吧。
太子哥哥不要脸。
她还要呢。
老太夫人也没指望一问就能问出来,“那你出宫,殿下知晓吗?”
“知、知晓。”宋稚绾眼珠子乱转。
她只要出宫,过不了多久太子哥哥自会知晓的。
这也不算撒谎吧……
老太夫人面上不显,继续问:“那囡囡是打算在这住几天再回去咯?”
“嗯。”宋稚绾用力点头,小脸上似有些紧张不安,“可以吗曾祖母?”
老太夫人方才还顾虑着太子兴许会杀上门。
可瞧见宋稚绾小心翼翼的模样,便看不下去了。
拄着拐杖硬气道:“自然可以,这儿也是你的家,院子都留着呢,囡囡想来便来。”
说罢,叶竹君转头吩咐女使去收拾院子,“那院子隔三差五便让人去打扫,绾绾何时来了都能住,放心吧。”
宋稚绾顿时喜笑颜开:“多谢曾祖母,多谢二舅母!”
“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叶竹君拉着她坐下,成玉成碧和公孙向辞一窝蜂地凑了过来。
成玉捏了捏宋稚绾的脸,只觉得好些日子没见,表妹又变好看。
“绾绾,好些天没见到你了。”
成碧大胆些,凑上去抱了抱:“是呀,上回去找你也没能见上面,是不是当太子妃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做呀?”
宋稚绾讪讪地笑了:“是、是有些忙。”
公孙向辞不能像成玉成碧这般上手,只能扯了扯宋稚绾的袖子。
“表妹,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被太子殿下欺负了,若真是被欺负,我便告诉二哥哥去。”
叶竹君笑意一僵。
若告诉她那傻儿子,指不定真会冲到东宫里打人。
“表哥放心,太子殿下没有欺负我。”宋稚绾看着三人笑眯眯道。
出了宫,她只觉得连呼气都顺畅了。
这些日子不分昼夜待在西殿里,一整个宫殿都是那股强势侵略的气息。
换多少花卉瓜果都好似能闻得到那味儿。
她甚至想着,或许是这股气味弥留,萧琰才总是跟春日里的野兽似的,一进去便发了兽性。
于是宋稚绾便嚷嚷着要换寝殿。
换到东殿里睡。
本以为东殿清冷,只有淡淡的龙涎香和沉香木的气味,总能压住那股兽性了。
没成想那天反倒更遭罪了。
那件绣着同心花的小衣还被萧琰翻了出来,哄着她穿上……
小衣是真的变小了,兜也兜不住。
宋稚绾哭着要脱下来。
可直至被抱去洗身子,那件小衣还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萧琰还把小衣亲手洗了……
庭院中的槐树花传来阵阵清香,吹散了人儿旖旎的思绪。
想起自己已经从宫里“逃”出来了,宋稚绾总算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这口气还没喘顺。
宫里的饿狼便闻着味追了出来。
那件上朝穿的衮龙袍还未来得及换下,萧琰这几日穿的都是格外显眼的大红龙袍,其余颜色一概看也不看。
此刻站在早膳的圆桌前,浑身的气势凌冽,眸如淬冰,看不透情绪。
众人噤若寒蝉,起身行礼,唯有宋稚绾一人站得直愣愣的。
“免礼。”
众人腿才屈一半,萧琰便率先开口,抬脚走到了宋稚绾面前。
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几分凌乱的气息终于平静,“为何要偷偷出宫?”
“不是偷偷。”宋稚绾看着鞋尖小声道。
她前脚大摇大摆出宫,人后脚就追来了。
怎么是偷偷呢?
她若要偷偷走,便会将东宫的下人们都瞒着了。
萧琰舒了口郁气,顺着她:“好,不是偷偷,那为何不事先告诉孤?为何趁孤不在之时才出宫?今今在生孤的气吗?”
他语气急切,也顾不上身旁还有一群人在。
俯身低头站在那“闹别扭”的小人面前,温柔的模样简直跟方才带着一群侍卫闯进府中时判若两人。
一连三问,宋稚绾本就心虚,现下心里更虚了。
一屋子人都盯着她呢,叫她如何答他?
宋稚绾没好气地恼了他一眼。
萧琰眸子更沉了:“孤无心惹今今生气,若哪里做得不好,今今得同孤说,怎能独自生闷气跑出宫呢?”
天知晓他听到她出宫的消息时有多慌张,还未下朝便赶来了。
男子的双掌握住女子的肩头,宽厚的身影宛如一堵高墙,将娇小的身影挡得结结实实,让旁人只能瞧见个裙角。
公孙向辞皱着眉直看,怎的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原以为太子强势破门而入,是要不由分说将宋稚绾带走的。
他甚至都想好了,若表妹不愿意跟太子回去,他便挺身而出,将表妹从太子手中夺过来……
可如今这情形他怎么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