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3年,康熙十二年,癸丑。时值严冬,天下大乱。平西王吴三桂起兵叛乱,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纷纷响应,史称“三藩之乱”
吴三桂至云南起兵,贵州,福建,湖南等地望风而降。兵锋直指长江南岸与清兵南北对峙。
而如此动乱的环境下,也正给了一些人很大的便利。
长沙城外偏西的一处村落,村子里只剩下三五人家,若是没有炊烟升起,从外表上看还以为是一处废弃的村落。
朱立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孩童,跟奶奶一直生活在这里,对于父母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反正天大地大,还没有到那个多愁善感的年纪。
今夜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准确来说是奶奶捡回来的。发现他的时候,是奶奶去鸡窝捡鸡蛋,就看见一个男人搂着老母鸡趴在了地上。
朱立和奶奶拖着男人回到了屋子里,不到十米的距离,男人的鲜血流了一路。
朱立清理着路上的血迹,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被男人背上的刺青吸引住了,五条青龙跃于背上,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五条青龙围绕在男人背上,中间围着青暗色的珠子。
朱立看的入神,想要伸手去触摸那颗珠子,可看着男人身上的伤口,终是心里畏惧,打消了这个念头。
奶奶一边帮着处理伤口,一边喃喃说道:“能在身上纹青龙的,这人应该不简单啊,就是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朱立听着奶奶的话,眨了眨眼睛,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奶奶那句话的意思。
第二天的下午,那个男人才醒了过来,传来轻微的喘息声,想来是还没有适应身体上的疼痛感。
朱立推开了门,站在门口就静静的看着男人。男人五官坚毅,脸上留着络腮胡,想来是许久没有洁面。
“能给我一碗水喝吗?”男人有些温柔的看着朱立。
朱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倒了一碗水给端了过去。
此刻奶奶也走了过来,看着男人精神不错:“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男人看着老妇人致谢地点了点头,朱立跟着奶奶走了出去。
男人吃过了饭,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待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男人穿好了衣服,轻步来到朱立和奶奶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奶奶身披着衣服打开了门,男人看着奶奶歉意的点了一下头,因为他在奶奶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恐慌
“大娘,多谢救命之恩。”
奶奶笑着摆了摆手,想着说着什么,却被男人的话语打断了
“大娘,这荷包您拿着,若是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来湘西找我。”
说着男人推开门一闪而过,奶奶看着男人走出去的身影,并没有阻拦。
男人的身份并不简单,此举也算是保护祖孙二人。
朱立醒了以后并没有因为没看见男人而感到好奇,在他这个年纪,此事此人也就随着夏天的蝉鸣远去。
1676年,清军围攻长沙,吴三桂紧急救援长沙,此时的长沙人心涣散,向外逃者不计其数。
原本被奶奶送去药铺当学徒的朱立,这天夜里跟着药铺主人带着奶奶想要趁着夜里逃出长沙。
谁知清军趁夜攻城,箭羽划破了黑夜的寂寥,顿时城外火光冲天。叫喊声四起。
众人心知今夜无论何如也逃不出去,只能原路返回,可混乱之中,奶奶被流矢击中,闷哼倒地。
回到药铺的时候,奶奶身上的伤口已经被药铺掌柜给处理了。
朱立坐在奶奶身边,把身子俯在奶奶的臂间,突然听到一声咳嗽,朱立抬起了头,看着奶奶睁开浑浊的眼睛,对着他笑了笑。
“奶奶你没事吧。”
奶奶笑了一下,从怀里慢慢伸出一只手,手上拿着一只荷包,有些颤抖的递给了朱立:“以后遇到困难,就拿着这个荷包去湘西找这个荷包的主人。”
朱立皱着眉头,接过荷包想问些什么,却看到奶奶缩了缩身子,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早上,朱立握着奶奶的手,只感到一片冰冷,猛然抬头看去,眼角已经留着泪水。这一天奶奶与世长辞。
朱立趁着给奶奶安葬,从长沙城逃了出去,拿着药铺掌柜给的盘缠去往湘西,寻找荷包的主人。
踏上旅途的那一刻,朱立在脑海中想起了那五龙护珠的画面,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朱立心中产生,有些心急,有些慌张,有些向往,好像这一趟行走,会改变他的人生,甚至说改变整个家族的命运。
朱立一路西行,从张家界入湘西,这一路上看见的叛军不下五股,蜂拥至长沙而去。
暗自庆幸的朱立随着一路上逃难的难民前往湘西,这次的长沙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好在自己提前逃了出去。
刚入湘西的时候,朱立还摸了摸自己怀里的荷包,可随着和难民各自分散,怀里的荷包也随之不见了。
十几岁的少年,能走到这里已是不易,本还怀抱着一丝希望,可现在希望也随之破灭。
朱立怎能甘心,只是想着回去找一找,是不是丢在路上了。
这一回头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有些鬼祟的人盯着自己看。
朱立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心思终归不在这个男人身上,只是在脑海中模拟着荷包最可能在哪里丢下。
“小兄弟,这荷包可是你的啊。”
那男人笑嘻嘻的对着朱立问道,朱立看着荷包,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男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贴上笑脸说道:“嘿嘿 小兄弟这荷包你拿好,可别再弄丢了,现在这世道坏人很多的。”
朱立伸手接过荷包,尴尬的对着男人笑了笑,随即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要走。
男人赶紧从后面追上来,搂着朱立的肩膀说道:“小兄弟可是陆家的人?”
朱立停下脚步,眼睛偷偷打量旁边这个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带着补丁的衣服,头发颇长杂乱,有几缕头发已经粘在一起了。
朱立一边摇头,一边与男人刻意保持距离。
男人继续笑着说道:“小兄弟,这个你可骗不了我,这荷包可是陆家的信物。”
随即男人猛然盯着朱立,质问的语气问道:“难不成这荷包是你偷过来的?”
朱立急忙摇头说道:“不是的不是的,这荷包是我奶奶给我的。”
慌忙中朱立将奶奶给他荷包的过程说了出去。
男人听着若有所思,拍了拍朱立的肩膀说道:“小兄弟,不就是找这个荷包的主人吗,我带你去,在湘西啊这陆家可是最好找的了。”
朱立听说他能带自己去找荷包的主人,连忙点头感谢。
男人大笑着搂着朱立的肩膀说道:“咱俩这路途可不算近啊,不过你放心肯定把你带到地方。”
朱立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件事,微微歪头看向男人说道:“大叔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荷包是陆家的啊?”
男人斜着眼睛看向朱立,面露无奈之色:“我其实也没有比你大多少,只是长的有点老,我叫米刚,你叫我刚哥啊米哥的什么都行。”
说着米刚看到朱立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
朱立心里暗道:“咋会有人叫米缸呢。”
米刚指着朱立怀里的荷包说道:“这荷包上有金丝红线绣成的一个魁字。在这地界上只有陆家能配得起这魁字。”
朱立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一路能不能稳妥的找到陆家,万一人家不承认,反而说自己是小偷可如何是好啊。但心里却越来却期待了。
一路上米刚给朱立讲了很多,民风习俗,奇人异事。米刚走了很多的地方,是从小就跟着人当乞丐讨饭吃的。见识自然不少。
走了几天,米刚也是多处打听,终于带着朱立找到了一处宅院。
院门高大,木门黑漆,上面兽首铜环,匾额鎏金陆宅二字。
朱立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看向一旁的米刚说道:“刚哥,我有点害怕。”
米刚没有说话,盯着院门愣在那里。
朱立拉了拉米刚的衣角说道:“刚哥?我害怕。”
米刚回过神来,拉着朱立的胳膊说道:“怕个屁啊,一会你就把荷包拿出来,别的不要说啊。”
朱立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从怀拿出荷包紧紧攥在手里。
米刚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门倌打开了门,看着面前的米刚,又看了看后面的朱立说道:“这还不是吃饭的时辰,待会再来吧。”
说着门倌就要光门,米刚急忙拉住了大门说道:“我们不是来要饭的,是来找人的。”
米刚回头看向朱立急切地说道:“快把东西给他瞧瞧。”
朱立急忙跑了上去,递出手里的荷包说道:“就是找这个荷包的主人。”
门倌拿过荷包看了看,又看了看朱立:“好,荷包我拿进去通报一声,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吧。”
看着门倌将门关上了,米刚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松了口气说道:“到时候可别忘了,酬谢我米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