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床铺上躺了三天,小晴起床回到老太太的屋子里工作。
其实那天醒来后,她就感觉好多了,烧也渐渐退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更多的还是感觉身上总有种大病初愈的乏力感,顺便就借这个机会睡懒觉了。
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一月,前些天的大雪渐渐消融,虽然是有了阳光的大晴天,但融雪天更是寒冷,小晴觉得这几天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了。
这种大冷天,有机会窝在被窝里睡懒觉,她也乐意做这个病号。
虽然说她这小丫鬟住的大通铺是不给配暖炉的,但其实对于小晴来说,暖炉那东西有没有也无所谓,点上暖炉是暖和了,但关上门窗总让她有种空气很闷的感觉,没有暖炉的房间虽然是挺冷的,但盖着厚厚的棉被也有另一种暖和舒服的感觉。
那是两种不一样的暖和。
小晴觉得各有各的好。
赖床赖了三天,躺久了就想起来活动一下,她也躺够了。
反正回老太太房间里伺候,说是伺候,但实际上也没啥活可干的,而且没有客人的时候,老太太喜欢和她聊天,聊天的时候会拉着她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所以说是伺候老太太,其实她不过是有客人的时候站在一旁,没客人的时候坐下来和老太太聊天。
进门的时候,老太太屋子里没有其他客人,老太太一手拨弄着那串佛珠,眼睛微闭嘴里还念念有词。
看到小晴进门,老太太笑得和蔼,朝她招了招手。
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小晴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老太太直接就上手了,兴许是冬日干燥,又因为老太太年纪还是大了,即便一生养尊处优但老太太的手还是显得有些粗糙,老人略显干枯粗糙的手掌摸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让她感觉略微不适,但她非常喜欢这种感觉,眉眼笑成了好看的形状,昂起小脑袋静静笑着让老太太摸。
“瞧瞧这小脸白的,病好些了吗?”老太太摸着她的脸颊,嘴里说着关心的话。
“平常就说你这丫头实心眼,小二虽然是主子,但那小子皮实得很,他去和人打闹你凑什么热闹。”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在小晴的眼里,此刻的她不像是地位显赫的国公府老太君,反倒是一个寻常人家慈祥和蔼的老人。“早知道小二带着你乱跑,早些天他向我讨你陪他几天的时候我就不答应了。”
二少爷对外的说法是她去拦架混乱中受的伤。
但她再得宠,身份上还是个丫鬟,是下人,是奴婢。
而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却反倒嗔怪她太过老实,不知道躲躲。
其实,假设那事情是真的,在二少爷争斗中她也真躲了,那就是失职,老太太也许会觉得她不老实,也会因此不再喜欢她。
正因为她这份老实,才会让老太太刮目相看。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这个道理小晴是懂的。
但她并不会想太多,想太多,就容易将别人的善意往行动动机上想,对方是为了什么目的才散发善意,如此一想,善意掺了杂质,自己心里膈应,不过是自寻烦恼。
老太太只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关心而已,真的细想太多反倒不好。
小晴知道,这老太太院子里,虽然大家都面上不显,但眼红她独得老太太宠爱的大有人在。
老太太身边最为亲近的芍药那是信任的感觉,对她却是宠爱的感觉。
而且每天屋子里伺候着的丫鬟那么多,老太太会记得她年幼久站容易累还会拉着她坐下,还会给她递糕点吃食,这份关爱,在老太太院子里这么些年,这么多轮丫鬟,这可是独一份。
但小晴是看着年幼懵懂,其实她心底里清楚。
某一世的经历,她服役参军,排长给她们排的四个班的班长都放了特权,排长会检查班里其他人的作业、会抽查他们的训练项目,但排长却从来不会要求班长像是其他人一样去按时训练、抽查作业。
班长只需要完成监督班上其他人的任务。
那时候许多人不满,背地里也说凭什么班长也是他们之中选出来的,是同年兵,论资排辈算平级,凭什么有特权。
排长听到这些小声音后,在某次大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段话,那段话也让小晴记到了现在。
“我从来不会监督各位班长,不是因为班长有特权,而是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不监督,他们也会自觉完成。”
“并非班长有特权,而是自觉的人才能是班长。”
即便是过去了好几辈子,小晴依旧记得这些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
也许记忆之中那些人的脸已经模糊,但经历过的事情,脑子里的声音还是会记得的。
见她面色还带着几分病态的白,老太太并没有让她站回到一侧的位置,而是直接让她在那小凳子坐着。
寻常的时候,在没有别人在的时候,老太太体谅她年幼,不想让她站太久,倒是会经常让她坐下,但有人来请安的时候,小晴是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的。
但今天,二少爷过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却轻轻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坐好,没让她回到属于自己小丫鬟的位置上。
如同往常一样,二少爷会坐下来和老太太聊上一会再走。
小晴只是坐在老太太身侧,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不时眨巴着,看着两人聊天。
老太太聊天的时候,还不时将桌子上的糕点往小晴面前推。
这种行为,小晴也习惯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喜欢给小辈夹菜、推盘子,似乎这是每位慈爱的老人的统一爱好。
老太太乐在其中。
小晴也乐意接受这份善意。
她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糕点,一双杏眼眨巴着,宛如小仓鼠一般无声吃着糕点,看着两人聊天。
直至又一个话题终结,二少爷起身告辞,临走时向老太太再借小晴一用。
这一提似乎把老太太一直憋着没说的训斥话语给带出来了。
“你这家伙,把我娇养的小丫头当打手使?自己胡闹还带着小晴。我看你爹就是罚得太轻。”老太太哼哼地说了两句,但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小晴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