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前脚刚走,工地后脚就彻底“活”了过来。
“嗡嗡嗡——轰隆隆——”
三台挖掘机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巨大的机械臂挥舞起来,带着尖利的抓斗,狠狠地刨向地面!
两台负责挖松泥土,一台则专门负责将挖出来的土方装上旁边排队等候的渣土车。
“哐当!”“哗啦啦——”
泥土石块被装进车斗,发出沉闷的声响。
二十辆渣土车的驾驶室里,坐着的都是王铁手底下那帮考到驾照的鬼火小弟。
这些半个月前还在街上骑着鬼火炸街的少年,如今第一次开上这种庞然大物,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激动,隔着车窗互相吹牛打屁。
“嘿!牛子!看我这起步稳不稳?”
“阿羊牛逼!这车开着比鬼火带劲多了!”
“那是!跟着铁哥混,就是有前途!妈的,前两天还有新来的傻逼抱怨,说学这玩意儿没意思,不如出去砍人威风。真他娘的脑子进水了!”
“可不是嘛!免费学驾照,开工了还有工资拿,月底还有奖金!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铁哥对咱们是真的够意思!”
他们都是最早跟着王铁的那批人,上个月领到那厚厚一沓工资时,心里的那份感激和忠诚,早就盖过了一切。
...
工地上,廖峰戴着安全帽,正带着两个技术员,拿着图纸,指指点点地指挥着挖掘机开挖的位置和深度。
刘波和张强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挖掘机那灵活而有力的动作,啧啧称奇。
只有陈亮,苦着一张脸,手里拿着个本子和笔,站在渣土车队旁边,每开走一辆,他就在本子上划一下,嘴里还念念有词,表情哀怨得像个被包办婚姻的小媳妇。
不远处,临时搭建的铁皮板房办公室里。
吴迪翘着二郎腿,正跟之前几个留下来看门的,青龙会小弟闲聊,其中就有那个黄毛。
香烟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缭绕。
黄毛搓着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吴哥,现在你们的人也正式进场了,工地也开工了,你看……我们这看大门的任务,是不是就算完成了?我们哥几个,可以撤了吧?”
吴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弹了弹烟灰:“别急嘛。”
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看着黄毛:“兄弟,你看啊,这渣土车上路,拉那么多土,路上颠簸,难免会掉点土渣下来,影响市容,对不对?”
黄毛一愣,不知道吴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点头:“啊……是,是难免。”
“所以啊,”吴迪拍了拍黄毛的肩膀,“为了咱们茂江市的市容环境,也为了咱们工地不给市政添麻烦,我寻思着,还得麻烦你们青龙会的兄弟们。”
黄毛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样,”吴迪笑眯眯地说,“你再给你们雀哥打个电话,让他再派二十个得力的小兄弟过来。也不用干别的,就跟着咱们的渣土车,一人配一把铁锹,车开到哪,你们跟到哪,路上要是掉土了,就赶紧给铲干净了。怎么样?这活儿不累吧?”
黄毛的脸瞬间就绿了。
我操!这他妈是把老子们当清洁工使唤啊!还是一对一跟车服务?真他妈把青龙会当驴用了?!
他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脸上却不敢发作。
但转念一想,雀哥的计划,不就是要找机会接近渣土车动手脚吗?这跟车铲土……岂不是提供了绝佳的机会?路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或者等卸土的时候……
想到这,黄毛心里的怒火被压了下去,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假装为难地说:“吴哥……这……这再去叫二十个兄弟,雀哥那边人手怕是不够啊……”
“哦?有意见?”吴迪的笑容冷了下来,眼神里带着寒意。
“不敢!不敢!”黄毛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我这就给雀哥打电话!保证完成任务!”
“这就对了嘛。”吴迪重新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兄弟们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怀鬼胎,都在心里冷笑。
......
黄毛走到一边,掏出手机,赶紧给雀哥拨了过去。
电话一通,他就邀功似的把吴迪的要求说了一遍,强调了自己的功劳:“雀哥!这可是个好机会啊!跟车铲土,咱们的人就能一直跟着车,找机会下手就方便多了!就是……得再来二十个兄弟。”
电话那头的雀哥一听,果然很高兴,但随即又犯了难:“二十个?妈的,老子手底下哪有那么多人手……行吧,你等着,我想办法!”
挂了电话,雀哥立马联系了龙哥,好说歹说,软磨硬泡,才从龙哥那边借了十来个人,加上自己的人,勉强凑够了二十个。
....
没过多久,三辆半旧的面包车“嘎吱”一声停在了工地门口。
车门拉开,雀哥带着二十名流里流气的小弟下了车。
临进工地前,雀哥把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弟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眼神阴狠地嘱咐:“阿文,你以前干过汽修,手脚麻利点!待会儿上了车,找机会把刹车油管给我弄松了!记住,动静小点,别让人发现!等车开到卸土的地方,趁司机不注意再彻底弄坏!最好能让那车开到市中心再失灵!动静越大越好!听明白了吗?”
那个叫阿文的眼镜小弟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光,低声应道:“放心吧,雀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嗯,去吧。”雀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雀哥整理了一下衣领,带着人走进了工地。
吴迪早就等在门口,笑着迎了上来:“哎呀,雀哥,辛苦辛苦!还真让你跑一趟。”
雀哥皮笑肉不笑:“吴老弟客气了,为市容环境做贡献嘛,应该的。”
两人又虚情假意地寒暄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很快,雀哥带来的二十名小弟,一人领了一把铁锹,被安排着分别上了不同的渣土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雀哥特意走到一辆车牌号比较靠后的渣土车旁,亲自把那个眼镜小弟阿文送了上去,还特意嘱咐司机:“师傅,我这兄弟眼神不太好,麻烦你路上多担待点。”
驾驶室里,司机个头很高,骨架宽大,戴着口罩,头上还压着一顶鸭舌帽,帽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异常平静的眼睛。
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雀哥也没在意,在他看来,这些开车的司机,不过是些底层的苦力罢了。
他看着眼镜小弟顺利上了车,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看着一辆辆满载泥土的渣土车,如同绿色的长龙般,缓缓驶出工地大门,汇入车流,雀哥的眼神里充满了阴冷的期待。
快了,快了……等阿文找到机会动手……
王铁,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却没注意到,那辆载着他“王牌”刺客的渣土车,驾驶座上的那个司机,帽檐下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如同猎手锁定猎物般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