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敬沿着狭窄的窗台往外爬,在外墙的装饰柱之间跳跃。
当年修建溪源山庄的时候,雅克要求设计师在外立面加入了一些稍显华丽的装饰。
冷敬正抱着的这根柱子,就是一根雕饰繁复的巴洛克立柱。
这些柱子每两根为一组,每隔一个窗户设一组,从外面看上去大气而富有立体感。
也正是得益于对柱之间的距离很近,他才能够不断调整身位,在窗台和柱子之间穿梭。
每次跳跃,他觉得飞在空中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即将蹦出嗓子眼的心脏。
只要一个疏忽,他就会从二楼摔下去。
顺带一提,
这个“二楼”离地面至少有十几米。
“呼,我简直是华夏超人。”
他用力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出的汗,
然后,
绷紧肌肉,
跳向下一个窗台。
他本来想靠着窗台歇一歇,
但一想到女友和怪物共处一室,
他就觉得腿也不酸了,
心里也不怕了,
只想赶紧跳他娘的。
终于,在连续跳了七下以后,冷敬找到了一扇没有上锁的窗户。
他被风雪吹得瑟瑟发抖,想着赶紧钻进去,
于是立马伸手拉开窗子,
掀开窗帘探了探。
见里面没有沙漏女的踪影,他翻进了窗台。
人在大雪天运动,流出的汗被风一吹,完全是透心凉的感觉。
虽然里面没有暖气,但只要能少吹一点风,也比外面强了不少。
不过让他始料未及的是,
一进屋子,体内的肾上腺素也开始消退。
随着肾上腺素消退而来的,
就是剧烈的痛感。
“草,好痛......”
冷敬不由自主地慢慢坐在地上,
双手撑着地板,
好像思维都要被疼痛夺走。
他喘息了一会儿,
抬手看了看,
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
发现皮肤裸露的地方,
全是细小碎渣。
甚至胸口也有一种藏在皮肤下的剧痛,随着呼吸有规律地涨落。
并且只要一动,这种痛感就会成倍增加。
“遭,肋骨好像断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强大的爆炸冲击波,终究还是给自己造成了更严重的伤害。
“不行,华夏超人不能下线。我得继续,继续......”
他满头大汗,咬牙爬了起来,转动脑袋观察四周。
这是一间陈列简单的空房,应该一度是溪源山夏令营的学生房。
溪源山庄原本有不少这种房间,但在安朗拒绝继续给学生提供服务后,它们就空了出来。
冷敬觉得在自己被疼死之前,得赶快解决沙漏女的威胁,
于是他不敢过多停留,把手伸向房门。
但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沙漏女,为什么没有追到这里来?
她的鼻子那么灵敏,应该早就发现了自己动向才对。
自己在外面跳窗台,肯定没有她在里面走路快。
难道她正候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等着自己上钩?
一想到这点,冷敬就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不过,这种背脊发凉的感觉不只是心理上的,
还是物理上的。
因为他翻进来的时候忘了关窗,寒风正把窗帘吹得呼呼响呢。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
杜兰家族博物馆。
“杜兰家族博物馆”其实远没有到达真正博物馆的级别,充其量只是一座陈列馆。
不过,好大喜功的雅克·杜兰先生并不喜欢“陈列馆”这么小气的词语,只有“博物”才能体现杜兰家族的源远流长和光辉历史。
这座博物馆由两个部分组成,
中间的正六边形部分是博物馆,
外围的环形部分,则是高大的书架。
书架上保存的都是些欧洲古代的宗教、艺术、科学等方面的古籍,
虽然说不上是绝世珍品,但是胜在藏书不少,甚至还有几十件孤品,所以也称得上是俄州数一数二的私人古籍典藏馆。
在断电之后,这些高大肃穆的书架看上去就像是刻满了铭文的墓碑,沉重而阴森,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而在这些“墓碑”的中央,才是陈列着展品的博物馆。
在正六边形的大理石墙壁之间,陈列着从皮埃尔伯爵,一直到克洛伊的有纪念价值的私人物品。
比如皮埃尔伯爵的手杖,
雅克参议员和总统的合照,
安朗的博士学位证书,
艾莉婕参加体操比赛的奖牌,
奥利维亚的芭蕾舞演出照......
除了这些在杜兰家耳熟能详的名字以外,还有一些现在很少再提的人。
比如,雅克的弟弟艾弗里·杜兰。
艾弗里亲历了整个太平洋战争,战争结束时官至上校,他在1942年的瓜岛战役中缴获了一把敌军中佐使用的九四式指挥刀,如今陈列在西南角的玻璃柜里。
又比如雅克的夫人南希。
南希曾经是西海岸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据说她给马龙·白兰度、玛丽莲·梦露制作过服装,六边形的东面陈列了很多塑料模特,展示着她当年最得意的一些作品。
因为停电,这座博物馆最骄傲的展品,如今都隐藏在了黑幕中。
不过就在刚才,
博物馆的窗户接二连三地被打开,
一扇扇窗户在冷风的吹拂下撞得乒乓作响,
微弱的光线照进了博物馆。
但这些光线在进入窗户两三米后,随即就被高大的书柜遮挡,再也无法深入博物馆。
在阴暗的环形书架下,
沙漏女脸上的蠕虫正在上下扭动。
寻找着冷敬的气味。
冷敬的气味特征很明显,
打底的是一股香味剂的气味,在一些男士去屑洗发水里很常见。
在这层让人作呕的化学气味之后,是骚臭的汗液的气味。
一部分是恐惧的冷汗,另一部分是剧烈运动后的热汗。
在这之上,还有一层令人愉悦的血腥气。
她甚至能听到,在这股血腥气里有一些骨头的摩擦声,肺部的舒张也随之紊乱。
沙漏女立刻就明白了,
她的猎物已经断了几根肋骨,
连呼吸都很困难。
“咯咯咯咯咯咯......”
沙漏女得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这场狩猎游戏,
她玩得很愉快。
沙漏女继承了一部分多乐斯的记忆,虽然这是姐姐家,但多乐斯也来过了很多次,所以对这里的一切并不算陌生。
她知道冷敬就躲在这些书架之间,已经无路可逃。
然而,
随着她深入博物馆,
她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猎物的气味,
竟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