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哪个傻逼设计的这种婴儿椅。”
打完给“律师”的求救电话,艾登在审讯室里苦苦等待。
FbI审讯室的椅子故意设计得很窄,在上面稍微坐久一点臀脚就会难受,他左扭右扭,始终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坐姿。
根据程序性原则,律师不到场,执法者就不能强行审问,艾登以前很讨厌这种自己叫律师又迟迟不到的嫌疑人,心想用这种椅子让他们吃一点苦头还挺爽的。
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年路易十六的心情。
刚才在写字楼里挨了康纳一拳,现在下巴还隐隐阵痛,思维也跟着混乱不安。
他东想西想,隐隐觉得让康纳来救自己简直是饮鸩止渴,搞不好还会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去尼玛的,我压根没得选,就算他来把整栋楼炸了也不能怪我。”
他在心里怒骂一声,俯下身子,把额头贴在被铐住的手上。
就在艾登感到无比烦躁的时候,铁门“吱啦”一声被推开。
审问员和检察官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过,这一次他们手里拿的不是文件夹,而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
艾登对“米兰达权利”的内容很熟悉,打算用这招拖一拖时间。
然而面前的二人似乎早就商量好了什么,只是瞥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嫌疑人,“砰”地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不锈钢桌面上。
审讯员抬起笔记本电脑屏幕,敲了敲键盘,然后旋转电脑对准艾登。
黑白的屏幕闪过一些意义不明的画面。
“这是...监控录像?”
这个年头的监控画面大多数都是彩色的,只有某些夜视摄像头才是黑白画面。
艾登觉得纳闷的同时,依然打定主意要保持缄默。
然而当他挪开视线看向面前两人的时候,
发现桌子对面空空如也。
“人呢?!”
他心下一惊,猛地环顾四周。
偌大的审讯室里,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深褐色的单向玻璃上,和自己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是我的镜像?”
艾登看着镜中的人影,心里毛毛的。
他又抬头看向斜上方的监控摄像头,镜头正对着自己的脸。
“嘿!人呢?!我也是FbI探员,别跟我玩花的!”
按理来说,师出同门拆不了招,对方能用的把戏他都门儿清。
然而,这种让大活人瞬间消失的魔术,他的确是头一次见。
摄像头只是沉默地对准自己,甚至无法确定有没有开机。
随后艾登低头看了看,发现腕上的手铐不知何时竟然自动解开。
自己的佩枪就装在桌上的透明证物袋里,一旁的弹匣还有几发子弹。
“吱啦......”
与此同时,铁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灰色的缝隙。
艾登解释不清面前发生的一切,但本能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是一个陷阱。
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待在审讯室,在律师到来之前,什么也不会发生。
但要是自己这个擅自拿起桌上的枪离开审讯室,躲在走廊的某个执法者就能以此为借口向自己开枪。
眼前的这把枪,必然是用来陷害自己的道具。
“不,我不会上你们的当,我什么也不需要。”
艾登忍住持枪的冲动,视线不断在单向玻璃、门缝以及摄像头之间来回切换。
他的心脏狂跳,总觉得单向玻璃和摄像头的另一端,有人正在图谋不轨。
一个小时,
二个小时,
三个小时......
不知道困了多久,艾登始终不敢拿枪走出审讯室。
他知道规则,知道社会的阴暗角落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玩法,如果桌上有纸和笔,他一定会抓起来写下“我绝不会自杀”的声明。
艾登被一道无形墙困在审讯室,在极度惶恐不安地氛围中,心绪渐渐扭曲。
他渐渐想起了着名的连环杀人犯「霍尔莫斯」。
十九世纪末,霍尔莫斯在芝加哥为自己建造一家杀人酒店,囚禁室、煤气室、焚尸炉一应俱全。
他不断杀害住进酒店的租客和旅游者,用他们的尸体骗保,至于那些无法骗保的尸体,霍尔莫斯会亲手将其剥皮,然后把骨头漂白卖给医学院。他还利用婚姻诱骗女性签订财产转移协议,把她们扔下电梯井或者是关进煤气室折磨致死,再用硫酸溶解尸体......
作为一个连环杀害了两百余人的恶魔,几乎所有执法者都在教材上听闻过他的“光辉事迹”。
“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恶魔?”
在漫长的等待中,艾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和霍尔莫斯之间没有任何联系,要说唯一的共同点,只有家庭背景。
两人的父亲都是酒后施虐的恶棍,母亲则委曲求全,任打任骂。
有一天,醉酒后的父亲在暴怒的状态下抄起院子里的铁锹,朝艾登挥来。
母亲挡在艾登身前,半个脑袋被铁锹削了下来。
此后艾登被小姨收养,一生都在试图遗忘那天发生的事。
但在长大后,他没有变成像霍尔莫斯这样的杀人魔,而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进入FbI,成为了光荣的执法者。
一开始他年轻气盛,为了所谓的“正义”顶撞上司,然后就被安排到巫毒帮卧底。
在巫毒帮的一年里,他终于开窍,认识到只有钱和权才是“真理”,想要往上爬。
结果一个阶梯都没爬上去,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认同像苏西这样的“穿西装的毒蛇”。
结果摆烂到现在,莫名其妙背上一口天大的黑锅,性命不保。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竟然要靠康纳这样的人来拯救...”
他打心底很厌恶这些恶魔。
但直到放下面子向恶魔求助,他才发现自己一直都过着首鼠两端的人生。
他痛苦地看向一边的单向玻璃,
只见一个身形颀长的黑影坐在受审席上,
凝视着自己。
冥冥中,
似乎有一把铁锹挥过头顶,
把黑影的头盖削开。
“也许我应该尝试一种新的人生。”
“一种不再委曲求全,蛇鼠两端的人生。”
于是,
他回头看向证物袋里的手枪,
伸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