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局势不对，立马拿起杯子重重往地上一砸，随后两边窗帘后面跳出两车面包人狠狠将他们打了一顿。
房间正中的座位上，某反派发出桀桀桀的笑声，问这合约他是签还是不签。
在脑海里给自己编了个完整的故事，什么恩怨情仇刀光剑影的，入戏之后顾言差点真以为里头坐着的是自己的生死大敌。
结果推开门后，看见的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中年发福显得有些富态的男人罢了。
他坐在会议室的主座上面，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仰头和顾言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单纯地打量了顾言一眼。
“坐下聊吧。”毕总起身招呼两人落座，顾言和陈诚挑了个位置坐下，离他也都不远。
“顾老师这段时间的变化真大，真的是让我们这些人都大吃一惊。前两天我还被老板叫过去当面痛骂了一顿，说我埋没了一个人才。”
“真是可惜。”
不是阴阳怪气，毕总的语气是真的带着些惋惜的调调，表情也显得很真诚，像是要打感情牌，所以将自己说的惨兮兮的。
“其实也还好啦，人总是会有变化的。全身上下的细胞一定时间内都会完全更新一次呢，我们谁也说不好彻底了解一个人。”
桌子上每个位置都放了瓶矿泉水，顾言低下头认真看着瓶子上的标签，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陈诚刚才选位置的时候主动坐在了两人之间的位置，想的就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帮顾言挡一挡问题。
只是毕总今天着实和以前自己见面的时候有些不同，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
“知道你们没心思听我这个老东西多说废话，我们就开门见山吧。”
毕总坐直起来，从面前文件夹里拿起两份文件，推到陈诚面前就停手了：“你跟公司的合同还有一个多月到期，你这的意思，陈诚之前跟我解释过了。”
“站在公司的角度来说，提前结束和一个大势艺人的合同，这绝对是会被董事会骂死吧，毕竟眼下所有经纪公司可都在盯着你呢。”
“我们不续约就算了，居然还上赶着解约。”
“传出去指不定多少同行会笑话我们。”毕总自己都在笑，只不过是无奈的笑。
今日的果，是他当初造成的，眼下这样的局面他也只能认了。
“只不过……虽然不续约了，但后续我们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方式合作，总不能在合同这个问题上纠结太长时间。”
“这对我们双方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我跟董事会沟通过了，公司会跟你签一份协商解除合同的文件，也会对外官宣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结束。”
“条件是你得帮公司带个新人上一档综艺玩玩。再就是之后如果公司有艺人向你邀歌的话，看在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的基础上，希望你能优先考虑。”
毕总说到这就停了下来，示意两人先看文件。
陈诚从他递文件的时候就分神看起了文件的内容。
一份是解除合同的协议，陷阱什么的一概没有。
双方确认之后，顾言和公司之间的合同就此作罢，以后再也不会有相关的经济往来。
就算他们在原本的合同期内继续参加综艺，那这钱也不用给公司分成。
当然，税还是要交的，不过这就得让顾言自己去交了。
第二份文件是一个节目组发来的邀请函，内容很是简略。
“某一天，某几个闲得无聊的家伙决定出门去玩，所以就有了这么一个综艺……本季为盲盒旅行，请点击确认开始一场盛大且欢快的冒险吧。”
“我们在这里等你哟~”
光看节目邀请函开头的文字，任何一个包含陈诚在内的经纪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场玩笑。
只是看到名为《快乐探险队》的节目名字，以及其后附着的本季主嘉宾的名字，陈诚才了然笑笑。
是这档节目的话，那也难怪毕总他们宁愿放弃掉剩下的合同时间，也要拉着顾言一块去上节目呢。
节目本身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新意，只是一群人嘻嘻哈哈到处玩的这样一种类型节目。
要说成绩的话，跟顾言此前录制过花少其实是不相伯仲，当然，陈诚这里说的是前几季的花少。
且两方特点不同。
花少此前以温馨和抓马出名，时神时鬼；后者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那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快乐就完事了。
节目组的几位主mc在娱乐圈内资历颇深，各个方面的资源人脉都很广阔。上一季录制的时候，几乎每到一个城市他们都会随机薅一位幸运嘉宾前来参与节目。
作为新人而言，如果能够跟他们搭上关系的话，前期的路走的会是无比的顺畅。
“这节目有邀请过我们吗，我怎么没有收到过相关的邮件？”陈诚问道。
来之前几乎所有的邮件都看过了，要是这档节目有发过邀请的话，陈诚不可能不知道。
当下他就看向毕总，怀疑这其中是不是存在着什么问题。
毕总是一点也没紧张，拿起矿泉水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解释道：“邀请是之前直接发给公司的，这段时间我们提前沟通了下，对方同意我们这带一个人去。”
当时收到通知的时候，其实公司是想沟通把这资源让给别人去参与的。
可对方像是认准了顾言似的，任凭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降低多少出演片酬，也都无济于事。
眼下这样的结果，还是几经磋商出来的。
当然，毕总不会将这其中的点点滴滴全都告诉两人，只是大略地这么提了一下。
顾言听着陈诚明显有些变化的语气，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综艺，伸手将他桌子上那份文件抽了过来。
第一眼同样被清流一般的文案给吸引了。
盲盒旅行，终点未知……怎么感觉里面有坑呢？
沉寂了很长时间的综艺直觉在这时候突然醒了过来，顾言眉头一挑，当初去参与花少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其实不提前解约也无所谓的，我正好想休息一段时间。”
默默地放下手上文件，顾言说道。
陈诚和毕总原本还在相互角力的状态中，看着彼此也不说话，就看看是谁最先沉不住气。
眼下他们是各有所求的状态。
一个想提前结束合约，毕竟一个月时间说长也长，指不定这段时间内会发生什么导致粉丝流失，最好就是提前搞点什么事情。
到时候趁着花少节目放送完毕的势头，好好地再热闹一波。
另一方呢，想着合同反正是要结束的，从顾言这再薅一点资源过来也不错。
正好最近发掘了几个有实力的艺人，说不定录个综艺的功夫，对方也能爆火呢。
觉得先开口便是认输了，两人也就没有说话。顾言这会这句发言就有点石破天惊的意思了。
说得好……陈诚心里暗赞一声。
看过顾言前两天窝在家里的样子，他自然知道顾言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但毕总不知道，以为顾言是要掀桌，他回想了下其实这份综艺对于顾言来说绕开公司也能签下。
左右能够得到的利益也就是提前解约，片酬不用分给公司了。
真要狠下心来，不参与对顾言也没多大影响。
“等等。”丝毫没有犹豫，他将一开始就已然决定了的底牌给亮了出来：
“除了提前解约之外，公司这里可以把你之前那些歌的版权全部转移给你。”
顾言之前的歌和现在的歌，自然是无法对比的。
可他人气上来之后，那些歌曲的销售收入每年至少也是百万量级。
这也是他们最后能让出的一步了，其他的再也没法谈了。
“可以，我们签了。”陈诚眼前一亮，转头看向顾言，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
当着毕总的面两人不好交流，他索性拿出手机在通讯软件上给顾言解释了一番。
每个音乐人对于自己前期写出来的作品，总是抱着又爱又恨的念头。觉得当时写的太过幼稚，不够成熟，和现在相比，可以算是小小的黑历史。
可要放弃的话，又觉得不舍。
顾言以前写过的那些歌，放到现在其实也是这样。可粉丝们对于那些歌的执念却也一点不比他少。
因为时刻关注顾言相关动态，陈诚得以看到那些被综艺激活的老粉们在各大音乐平台上的评论。
即便那已经是过去的历史了，可他们还是想要看到那个当初初出茅庐就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那个青年。
想再一次听到他唱原来的歌。
其实这拨粉丝对于顾言眼下的新歌迷来说，并不算是很庞大的数量，无视他们的愿望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他们只是会把愿望藏在心里，然后一如既往地支持顾言现在的歌。
可这样好像是不对的。
无论是陈诚，还是陈诚所了解的顾言，都不是一个能够这么做的人。
面对着那些从出道伊始就伴随左右的粉丝，他们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的理性切割。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商人。
“那就这样吧。”对陈诚突然的回复觉得有些疑惑，看了他发来的解释和一连串截图之后，顾言最终也选择了答应。
顾言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变化，毕总和陈诚都没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他说完之后就又低头看起了评论。
作为一个感性的人，从文字里读出情绪是一件能够让人极为高兴，有时也极为厌烦的事情。
那字字句句由心而发的故事和情感，似乎再度将顾言带回到了那个他未曾亲眼见过的时间点。
那些歌曲所承载着的故事，早已超出了歌曲本身。
尽管从当初离开公司的那次开始，顾言就打定主意今后要做自己，但那些过往确实也是他没办法冷酷放弃的。
答应就答应了吧，不就是录综艺嘛，他现在已经很有经验了……
想着当初自己一脸茫然地去录节目，连备用手机都不知道带，还得靠着两个弟弟的帮扶。
顾言觉得眼下自己已经脱离了综艺菜鸟的程度。
刚才心里还响起来的关于节目的不好预感，这时候被他完全抛之于脑后了。
“那就别等其他时间了，我让人改一下合同内容，今天我们就把这事给了了。”
毕总猜不到这两人心里的想法，也担心产生变化，当下就招呼人改了份合同送了进来。
陈诚让自己熟悉的律师看过文件，确定没有问题后，干脆利落地让顾言签了。
离开河图的最后一个仪式是，毕总亲自带着顾言在公司里找到了那个贴着他名字的工位，随后将上面的名字撕下来交给了他。
在请吃饭的建议被拒绝过后，他亲自送两人下楼。
电梯里，三人相互无言。陈诚在想沟通综艺的事，顾言则是把玩着手上那块写着自己名字的布条。
寂静当中，毕总兀地开口：“其实我从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人挺讨厌的。”
顾言立马停了手上的动作，陈诚也看向了他。
毕总冷笑了下，“在一个未必干净到哪里去的圈子里，一个愣头青冲进来，说自己不要同流合污。”
“你怎么就这么高尚呢？”
历朝历代的史书里面都写了，和光同尘才是最好的处世之道。
但他偏不，得罪了这个，得罪那个。他的品格是出来了，可结果却是公司也要随着一块承担。
如果当初顾言默不作声，选择一概听从公司的话，可能很早就能做到今天的成绩了吧。
毕总想着，却不敢当众承认他厌恶顾言的真实原因，是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有些厌恶和光同尘了的自己。
要能干干净净活下去地过得好的话，其实他并不介意做个像顾言这样的人。只不过，他已经错过那个抉择的时间了。
就当是最后给年轻人的建议吧，趁他今天心情不错。
“娱乐圈里不完全都是好人，有些明面上很关心你的人，其实暗地里只想着怎么踩着你往上多走一步。”
“做个好人可以，但千万别做个愚蠢的好人。”
电梯缓缓减速，随后叮地一声停在了停车场那一层里，门开启的瞬间，毕总依旧面上含笑地引着两人走出去了。
就好像刚才的话他从未说过一样。
人是复杂的，顾言再次感受到了这点。朝着毕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他和陈诚就这样离开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