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撇了撇嘴,把刚刚烤过消毒好的匕首又插回了刀鞘里。
凤目微挑。
满脸的不羁。
指着自己的脖子,扬起下颌,“来,照这来一刀!”
沈昭昭这人的性子就是这样,一向吃软不吃硬。
战南星对她越好,越是想要护着她,她就越是不知所措。
而对付这样的差役,一言不合就拔刀,她也不惯着。
反正是对方有求于她。
在这里的人,除了她,没有第二个有能力救丁大牛。
作为一个医生,医术就是她的自信。
“你当老子不敢?”那个差役咽了口唾沫。
他不知道这个小媳妇是怎么一回事。
往年他押送的那些犯官家眷,只要稍稍说些重话,鞭子一扬,她们就像风雨中的娇花一样,哆哆嗦嗦的。
连眼神都不敢看过来。
现在,他连刀都架在这个女子的脖子上了。
她当真不怕?
“算了算了,救人要紧啊。”赵九三不想看到自己人伤害沈昭昭。
毕竟,要不是沈昭昭提醒他们往裤腿里塞草,刚才他们都得交代在那里。
他还是很感谢沈昭昭的。
沈昭昭挑挑眉,看着那差役。
差役拿着手中的刀,觉得自己拿着一根烫手的山芋,收起刀,面子没了,不收刀,沈昭昭又是一根硬骨头。
索性,他心一横。
一个小姑娘而已,他就不信了,沈昭昭当真不怕!
手腕稍稍用力。
锋利的刀锋划过沈昭昭的脖颈。
霎时间,一道醒目的红痕就出现了。
鲜血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中,染红了灰白色的麻布。
沈昭昭还是那么淡然,看着那个差役。
差役也注视着面前这双眼睛。
很黑。
里面仿佛藏了尸山血海。
他哆嗦了下。
手松开,刀掉落,没入草丛中。
沈昭昭一脸无所谓地抬手,摸了摸脖子,皮外伤,不是什么大事。
“看来是不需要我救人了啊?”
沈昭昭拍拍手,转身准备走人。
人都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了,她没道理还在这里当好人。
“沈氏,”江虎自然不会让她轻易走,“你不怕死,也要为战家的人考虑一下。”
是。
他们差役到了漠北要按人数交人的,不能随便杀人。
但是让战家在流放路上半死不活也是不难的。
沈昭昭冷然抬眼。
她一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树敌不如交友。
没打算和差役闹翻脸,但是对方又是上刀,又是拿战家人威胁她。
她真的恼了。
正要开口拒绝救治丁大牛,另一边,人群中,出现了一些骚动。
“怎么回事!”
江虎也火大,这个沈昭昭,仗着她能救人,就是不低头。
不过就是一些医术。
他们这些大老粗看了又怎样?
还能学走了不成?
非要他们背过身去,把自己的后背对着犯人,这他绝对不能答应!
“大人,”杨章丘带着杨含柳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地上的丁大牛,“我女儿有救治蛇伤的药方,愿意献给大人。”
杨含柳上前,双手递出一根绿色的草。
“大人,这是我幼时被蛇咬伤,一个郎中用的草药,只要敷在伤口上,立刻就能好转。”
江虎伸手,接过那根草,看来看去。
不认识。
他半信半疑地看向杨含柳。
杨含柳提起自己的麻布裤子,露出一截小腿踝。
上面敷着弄碎的药草,绿油油的一片。
“大人,小女刚刚也被蛇咬了。”
“当时那个大夫说,只要有蛇的地方,附近就一定有治疗蛇伤的草药,小女就四下找了。”
“不负苦心,找到了。”
杨含柳满脸欣慰地看向丁大牛。
”小女一拿到草药,就自己试了,确定没问题,这才不敢耽搁,拿来给大人。”
江虎捏着那根草,心思活络。
这个杨含柳,实在不是什么靠谱的。
可是,最靠谱的沈昭昭,根本不听话。
他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杨含柳。
确实。
和不省人事的丁大牛相比,杨含柳就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肯定已经解毒了。
而沈昭昭,就先晾晾她。
“行,先弄碎了试试。”江虎把那草递给赵九三。
赵九三不敢耽搁,要把草放入口中嚼烂。
“慢着,”沈昭昭伸手阻拦。
“战家的三表嫂,你是想要差役大人中毒而亡吗?”杨含柳话语尖锐。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表现的机会。
只要她给的草药能救人,以前的事情,大家都会忘光的。
而沈昭昭,就是那个恃才傲物,草菅人命的庸医。
“沈氏,这里没有你的事了。”江虎也觉得这个当口,沈昭昭是在捣乱。
“我就说两点。”
沈昭昭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草药放入口中嚼烂敷在伤口上,容易造成感染。”
“第二,这种草叫大蓟,确实有止血消肿的功效,但是不能解毒。”
杨含柳的眼睛说红就红。
“我是没有你厉害,也不通医术,可是这种草我记得很清楚的。”
“三表嫂,我没有要抢你功劳的意思。”
“我只是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说着,杨含柳委屈地抽泣了一声。
杨章丘立刻帮着说话,“大人,小女之前做了一些错事,这次,也是想要弥补。”
“还望大人不要耽搁了这位差役兄弟的救治。”
“毕竟人命关天。”
江虎看着面前委屈的杨含柳和满脸着急的杨章丘,又想到沈昭昭那油盐不进的态度。
也是时候给沈氏一些厉害瞧瞧。
别觉得他们差役只能靠着她。
“九三,赶紧的,把草药嚼烂来,教人要紧!”
江虎一声令下,赵九三立刻把草药塞嘴里嚼烂,吐出来敷在丁大牛的伤口上。
沈昭昭的嘴角一抽。
“你们自己决定就行,出了问题自己负责。”
她已经尽到了提醒的责任,是病人家属听信偏方,她仁至义尽。
说完,沈昭昭抱着小药箱,径自离开。
“太狂妄了!”杨章丘哼了一声,在差役面前给沈昭昭上了一层眼药,“还以为自己神医转世,战家三少夫人,谁都得供着她。”
“爹,救人要紧。”杨含柳看向躺着的丁大牛。
心中自信十足。
她用了药都没事,这个丁大牛,一定马上就会醒来。
等人醒了,一定会对她感恩戴德,会记恨沈昭昭的见死不救的。
白馍、驿站上房,到时候都是她住得上,而战家人,只能啃黑馍,住马棚!
杨含柳灼灼的目光盯着丁大牛,恨不得现在就把人烧起来。
她,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