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剑的嗡鸣惊散了海雾。我按住心口新生的图腾,优昙花纹下似有活物在血脉中游走。西南残星未褪,银铃在掌心沁着寒意,铃舌处的青铜胚芽正随着潮汐涨落明灭,恍若呼吸。
涉水上岸时,沙粒沾靴即化青铜。千里荒丘尽覆锈色,龟裂的地缝间探出优昙根须,须尖坠着半凝固的血露。每走三步,怀中逆鳞剑便震颤一次,剑柄鳞片倒逆着刮擦皮肉,仿佛在丈量某种古老的刻度。
\"大荒城...\"我抹去额间渗出的金血,龟甲残片自袖中滑出,在沙地上拼出蜿蜒的沟壑。当最后一块甲片归位时,地缝间的根须突然疯长,纠缠成九丈高的青铜碑。碑文不是镌刻,而是万千细小的优昙花苞在蠕动,花萼开合间吐出巫族古语。
剑锋划过碑面,惊起一片花雨。坠落的花苞在沙地炸开,每个爆裂声都化作一句谒语:
「门启骸为钥,城醒骨作砖」
沙地震颤如擂鼓。青铜碑轰然坍陷,碑底露出深不见底的甬道,石阶上覆满青灰色苔藓,细看竟是风干的巫血。逆鳞剑自主出鞘悬在身前,剑光照亮阶壁上的壁画——画中人身着往生阁道袍,正在将优昙花种埋入修士天灵。
石阶尽头传来编钟声。第三声钟响时,脚下苔藓突然活化,缠住脚踝向下拖拽。金血滴落处,苔藓燃起幽蓝火焰,火光中浮现出青筠的残影。她嫁衣上的巫咒逆流成河图纹路,指尖虚点我心口图腾。
\"师兄看仔细了。\"
残影碎成星砂的刹那,逆鳞剑暴起斩向虚空。剑锋劈开的裂隙中,露出地宫真容:万丈穹顶镶嵌着修士颅骨,每颗颅骨眼窝都生着优昙花,根系顺着青铜柱蜿蜒而下。七十二根铜柱环绕的祭坛上,初代阁主的玉像手持鱼竿,钓线末端悬着的正是青筠消散时的星砂。
焚天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脊巫纹与玉像手中的鱼竿产生共鸣,我握剑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剑尖直指自身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银铃自怀中跃出,铃舌胚芽暴涨成藤蔓缠住剑柄。
\"垂钓三千载,终得龙吞钩。\"
玉像表面皲裂,初代阁主的声音混着碎石簌簌而落。他手中的鱼竿寸寸崩裂,露出内里森森白骨——那分明是用修士脊骨炼制的钓竿。祭坛四周铜柱应声转动,柱面饕餮纹化作活物探头,獠牙间垂落的涎水蚀得地面青烟直冒。
我扯下染血的发带掷向半空,发带遇风即燃,金火中浮现往生阁禁地桃树虚影。飘落的花瓣粘附在铜柱表面,饕餮纹发出痛苦嘶吼。趁此间隙,逆鳞剑携着银铃幽光刺入祭坛裂缝,铃舌胚芽扎进玉像底座疯狂吮吸。
初代阁主的冷笑在地宫回荡。穹顶颅骨接连炸裂,优昙花汁如血雨倾盆。汁液沾身的瞬间,怀中龟甲碎片突然发烫,拼成的图案不再是星图,而是我此刻被万千根须贯穿的画面。焚天剑脱手插进祭坛中央,剑身映出玉像真容——那眉眼竟与我七分相似!
\"很意外么?\"玉像彻底碎去,初代阁主的残魂立在钓竿顶端,\"历代持剑者皆是我的道种,优昙花开时...\"他忽然顿住,惊怒交加地望向银铃。铃舌胚芽已长成青铜小树,根系正沿着他残魂脉络逆行而上。
我握住插入祭坛的焚天剑柄,任由剑纹吞噬掌心金血:\"师父可曾教过——道种亦会生根。\"心口图腾应声裂开,新生根须破体而出,与银铃小树的根系绞成天罗地网。当地宫开始崩塌时,初代阁主的残魂已被根须裹成茧蛹,蛹壳表面浮现出大荒城真正的秘纹。
逆鳞剑引着银铃退回身侧,铃身多了道殷红血痕。拾级而上时,身后传来茧蛹破裂声,某个超越时空的叹息混着尘埃落下:
「原来劫根早种在,第一朵优昙凋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