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无声的黑束划过,成片的房屋瞬间化作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黑渊垂下的黑色漩涡,一缕缕没入林章现的身躯。他衣袍上,黑色的气流如沸腾的潮水般翻涌,将那耀金刺绣的神兽图案遮掩了大半。
荒漠尽头,青年破旧的衣角在热浪中翻飞。
他单手托举着巴掌大的精密器械,指尖轻叩耳畔的外置终端,金属冷光映着他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在与神只般的对手对视时,他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不肯弯折的青铜剑。
“嘀嘀——文件已全部传输,等待下一步指令。”耳旁传来的提示音,让他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这声音此刻听来无比悦耳。
林章现对此人的小动作毫不在意,语气平淡地问道:“不打算逃了?”
萧良运笑着回应:“喂喂,面对您这样的洞真高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研究者,又怎么逃得掉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原地打转,指尖晃荡着那得心应手的器具,随后突然向上一抛,“再说了,谁说以退为进,就一定是逃跑呢?”
“嗯?”林章现抬眼望去。只见那枚飞起的机械器具停在了半空,伸展 出两条银黑色的线,连接向远方。线的终点,数枚相似的棱形器具正静静漂浮着,一时间,半空仿佛闪烁起了点点繁星,而这些勾连起来的线,正是青年一路摸索走过的路径。
群星闪耀,银黑缭绕。坐镇偏角的萧良运,以黑渊为棋盘,布下了一场倾尽所能的棋局。
“所以?”林章现挑了挑眉,“这又能怎样?难道能改变战局,还是能让你逃出我的掌控?”
萧良运嗤笑一声:“我暂且尊称您一声先生。先生,您的格局和眼界未免太小了些。在这黑渊领土上,除了那些被您蒙蔽双眼的子民,还有谁能成为您真正的伙伴?我的目标,一直都是您啊,亲爱的先生!或者说,珍贵的实验对象?”
雷声轰鸣,棋局中八十个棱形机械器具连成一片,瞬间形成一片电网。最后两根银黑线,轻巧地连接上了林章现的双臂。
林章现眉头紧锁,试图用指尖挑起这两根线,却发现根本无法触碰,无论是实体还是意念,这两根线仿佛不属于这个时空。“呵,将这些玩具定格了时间?是因为之前往我身体里植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难怪我一直感觉不太舒服。”
萧良运脸上的表情夸张得有些做作:“bingo,先生真是聪明过人!到了您这个境界,脑部开发程度是不是远超常人了?”话锋一转,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而又略带拘谨,“那么,不妨再猜猜,被连上线的您,会有怎样的命运?”
林章现瞬间明白过来,但为时已晚。他的身躯上,无数数据飞速掠过。他运起全身灵气,却只是让整片电网跟着一起颤动。
自从他强行入侵那个漏洞百出的通讯系统起,青年便开始布局。与其余八十个器具连成一片后,林章现便具备了与它们相似的性质。无论是以他为尾构筑电网,还是这些器具的摆放布置,乃至那无端响起的通讯、故意留下的漏洞,都是为了引他这条贪心的大鱼上钩!
啪嗒。一声轻响在耳畔响起,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决绝。林章现反应过来,循声望去。只见荒漠上的青年微笑着给手枪上膛,举起那黑洞洞的枪口。他似乎还有闲情逸致,拿着这把精致的手枪在旁人面前摆弄了一番,随后便将枪口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当然,弱小之人登上庞大棋局成为棋手,总该有自己的筹码。而我的筹码,就是这条不值钱的命。这……真的不值钱。”
“抱歉,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这世上存活了多少年,或许千年,或许万年,这都不重要。但您需要知道,在你们这个时间不再变迁的世界里,有些东西永远无法突破,即便达到洞真境界也无济于事,比如说……打不破的科技壁垒!”
生硬的枪口顶着微微鼓起的太阳穴,死亡的信号一遍遍在中枢神经中传遍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每一个器官都在发出抗议。
死亡真的这么轻松吗?是的吧,只要轻轻扣下扳机,一切痛苦就会消失。泪水猛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骗子!骗子!你感受不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吗?感受不到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剧烈吗?眼前浮现出那最后一段文字:一路平安。
抱歉,哥哥没法回去了,就祝你黄泉路一路平安吧。
砰!殷红的鲜血如凄美的花朵般静静绽放,缓缓将地面的黄土染成鲜艳的红色。黯淡的残阳洒下,大地仿佛燃起了烈火,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让人几近窒息。
青年残破的紧身衣上,所有古怪的符号在这一刻齐齐闪耀,连成一片光芒,照向四方。冥冥之中,与空中包括林章现在内的八十一器相互呼应。相连的银黑长线在这一刻功率达到最大,所有器具在电网中迅速靠近,仅仅数息之间,便朝着一点汇聚而去。
林章现奋力挣扎,他能感觉到如果自己与那些剩余器具相撞,必定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更让他头疼的是,在目前的状态下,由于时间被定格在一点,他无法进行最基本的回溯。原本能够拨开云雾的洞真境界,此刻再次被朦胧所掩盖。
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也只能让连接的两根线微微颤动,根本无法阻止大局的变化。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体撞上其余器具,那些器具如同没有实体的虚影,触碰之后便立刻消失在原地。
林章现清晰地感觉到,它们进入了自己的肉身与识海,如同封印的守护者,与最初植入体内的无名之物一起,牢牢地安插在他的身体各处,每一条脉络都被严密防守。
他咬牙运气,疯狂地冲击着体内的阻碍,直至七窍流血,浑身疼痛难忍,再也看不见未来与过去的道路。
这一刻,洞真境界彻底变得遥不可及,转瞬之间,他便从洞真跌回了神元境界。
“不!不对!”
林章现双手狠狠地抓住自己的脑袋,眼底的疯狂尽显,一抹抹猩红气息狂暴地旋转着。最初那神人般的圣洁气息,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应该是这样的,对了!还有蔓棠,哈哈,还有蔓棠!”
林章现突然反应过来,发疯似的朝着鼓楼方向奔去。
嗒,嗒。沉闷的脚步声从远方的街市传来。一位脸戴鬼面、身披金甲、腰佩长刀的将军,一步步走来。
他只是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青年,便抬首与那眼中布满血丝的林章现对视,面具下的双眸愈发冷漠。
将军紧紧握住刀柄,冷冷道:“本该等我来杀你的你……想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