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已然过去,属于夏天的热气也已经消散殆尽,只余留从夜晚弥漫来得凉气。
云祝弥跟在皇上身后走着,皇上不喜欢坐轿撵,所以一般在宫中多是走路,他身高腿长,走在前面毫不费力,云祝弥连忙跨大自己的步子,紧紧跟了上去。
但是沈肆并没有等他,冷着一张脸径直往前方走去。
皇上这两天正在和云祝弥冷战,原因是云祝弥的一句话。
沈肆今年二十有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云祝弥还小,对那档子事没有那么热情,所以两人在这件事情上产生了分歧。
本来也没什么事情,毕竟沈肆一向宠弥弥,说不愿意他就不动了。
但是这次,在沈肆抱着云祝弥睡觉的时候,云祝弥突然窝在沈肆怀中说了一句:“皇上,您实在是是忍不住,可以去找后宫的娘娘们。”
闻此言,沈肆眼睛倏地睁开,墨黑的眼瞳在黑夜中有些凉。
“你说什么?”
云祝弥心中已经有些害怕了,但是想想自己的话,也没有毛病啊,于是便说道:“皇上是一国之主,自是雨露均沾,奴才只希望皇上不要忘了奴才才是。”
他装作委屈,埋到沈肆的胸膛处,但是熟悉的怀抱没有迎上来,沈肆将他推到另一边,声音气得发笑。
那夜两人再没有说过话。
沈肆背过身,心中愤愤却又带着无奈,着并不能怪云祝弥,他在这个时代成长起来,尤其是在皇宫长大的,这个思想根深蒂固,他只能慢慢掰正了。
而与此同时的云祝弥也委屈,自己说的又没有错,他不否认自己有些沉浸在皇上的温柔中,但是心中一个声音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自己之所以和皇上在一起都是因为皇上可以护着他,剩下的什么也没有。
他需要皇上的权势保护自己,感情?可能有,但是绝对不多。
思绪回来,两人已经到了宁寿宫,云祝弥微微喘气,眼神有些委屈,但是沈肆并没有看他。
宁寿宫在后宫偏南后方的位置,那里紧挨着一大片后花园,太后就住在这里,这是云祝弥第一次跟着皇上去太后的宫中。
自己以往倒也来过,是在贤嫔宫中的时候,隔一段时间皇上后宫的妃子就会一齐到宁寿宫跟太后聊天解闷,凸显自己的孝心。
以他知道的,太后并不是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而里朝关于这位太后的流言很多,反正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沈肆在进去的一瞬间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他亲切上前捧住太后的手,“母后,儿臣最近新得了两件雪狐皮,什么时候给母后送来,到时候冬天刚好派上用场。”
云祝弥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太后,和他印象中的一样,亲切和蔼。
“还是皇上孝顺呐,你那弟弟成天就在外面吃喝玩乐,也不说看看哀家。”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脸上笑容慈祥。
宁寿宫中焚香味很重,听说太后是个信佛法的人,所以在房间中还供奉着佛,手腕缠着一小串佛珠。
沈肆皮笑肉不笑,现在还不是和太后撕破脸的时候。
太后和皇上暗中过了几个回合之后,突然转眼看向沈肆旁边的云祝弥,她眉眼弯弯,“这个就是云公公?”
云祝弥连忙跪下,“太后吉祥,奴才只是伺候皇上的。”
太后笑了笑,她仔细看了看云祝弥突然说道:“哀家怎么说这云公公长得如此熟悉,皇上还记得小的时候的伴读吗?”
沈肆皱眉,脑袋中闪过小的时候的记忆,他小的时候并不受宠,但是似乎真的有一个伴读。
“皇上不记得也正常,你那个时候可能只有三岁?”
太后拍了拍手:“巧的是,今天许家小子刚到宫中,皇上也算是能见见面。”
语毕,门口就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来人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薄衣长衫,头上的白玉冠衬得整个人熠熠生辉,他走进弯腰行礼:“皇上吉祥,太后吉祥。”
太后连忙让旁边的太监将人引了过来,“沈家小子,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沈肆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旁人看不出来,但是云祝弥却感觉到了,因为好奇,他微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
只一眼,云祝弥也呆在了原地,不是为何,这位许家的少爷实在是和云祝弥长得太像了。
“皇上还记得吗?这位是许家少爷名唤许清弥,你小的时候可是最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了。”
“太后说笑了,那是我小的时候喜欢缠着皇上。”
太后哈哈大笑,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倏地垂下眸子,“可惜了你的父亲。”
许清弥见状,连忙哄道:“家父实在是糊涂,好在太后出面才留下草民一命。”他语气哽咽说着就想跪下去,但是被太后出手拦住。
“说这个做什么,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来人传膳,今天就算是哀家牵线让皇上和你重聚在此。”
沈肆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坐在那里,他眼神落在许清弥唇边因为笑容而露出来的梨涡上,又转眼看向他的耳垂,红薄的耳垂上面有一个耳饰。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只有太后和许清弥在说话,沈肆偶尔回应一两句,好不容易吃完,沈肆就告辞准备离开,怎料刚起身就听到太后说:“清弥在这里实在是辜负了一身才艺,要不皇上将他带回乾清宫?你们两个从小的情谊,总比在我这个老太婆面前好。”
许清弥嘴甜,听到这番话,立马双眼泛红:“太后在说什么,草民因为太后这才保下一条命,要是在宁寿宫能陪着太后解闷儿,也是草民的荣幸。”
“好孩子,哀家知道你的好心,只是乾清宫对于你是更好的去处。”
沈肆看着面前两个人演戏,眸中无波无澜。
最后许清弥还是跟着沈肆回了乾清宫,云祝弥垂着眸子,捏着拂尘的手指攥得发白。
他突然记起自己刚见皇上的时候口中喊了一声弥弥,现在看来这似乎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