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剑\"当啷\"落地,剑身上凝结的血珠映出胡三太奶褪去狐毛的脸——右眼下那颗朱砂痣,与祠堂供桌上娘亲的画像分毫不差。我踉跄着后退,踩碎了满地狐首钉,喉头涌上的腥甜里竟带着儿时熟悉的桂花香。
\"东南...\"胡三太奶腕间的红绳寸寸断裂,露出内侧绣着的\"默\"字。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块焦黑的绣帕,帕角歪扭的并蒂莲,正是我七岁那年被狐火焚毁的娘亲遗物!
灰老三的烟袋锅突然滚烫,白仙刺青在胸口灼出青烟。记忆如开闸洪水——那年寒冬娘亲抱着高烧的我冲进暴雪,她脖颈后一闪而逝的狐尾印记;祠堂失火时,她冲入火海抢出的不是族谱,而是沾着狐毛的襁褓;临终前塞给我的红布包,里面包着的分明是截断尾!
\"您当年...不是病死的?\"我攥着心口龙胎,那里正与胡三太奶怀中的半颗狐心共鸣。祠堂残存的梁柱突然亮起血咒,映出二十年前月夜:娘亲跪在狐仙庙,九尾缠身的狐仙将尖爪刺入她天灵——那狐仙的脸,分明是年轻时的她自己!
常三姑的蛇蜕裹住我颤抖的身躯:\"师姐为保你性命,自愿与狐仙换命。\"她掀开胡三太奶的衣襟,心口处嵌着块生锈的长命锁——锁芯刻着\"癸未年七月十五亥时三刻\",正是我的生辰。
胡三太奶的狐尾突然暴长,将我卷入怀中。她尖牙刺破颈动脉,注入的却不是毒液,而是泛着金光的本命精血:\"当年你胎里带煞,娘亲只能借胡三太奶的皮囊替你镇魂......\"
三百年前的画面在血光中重现:初代萨满与白狐相恋诞下双生子,长子继承五雷法,次子被炼成狐傀。娘亲竟是次子转世,而我血脉里流淌的,是半人半狐的孽债!
\"那场大火...\"我摸着颈间灼痕,七岁时的记忆终于完整——娘亲不是葬身火海,而是在烈焰中褪去人皮,用九尾为我筑起结界。她额间狐火印,正是此刻在我脊椎游走的契纹!
柳如晦的龙角突然刺穿地面,饮马河底升起青玉碑。碑文记载的\"五仙盟约\"突然扭曲,最末浮现血色小楷:\"癸未年七月初七,默氏婉娘以魂契狐,代子受劫。\"
胡三太奶的八尾突然齐根断裂,每截断尾都化作婴孩啼哭。她将最后半颗狐心塞入我胸腔,人皮如蝉蜕般剥落,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魂魄——正是娘亲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东南要乖\"时的模样!
\"快走!\"娘亲的残魂突然推我入河。水面下三百具浮尸同时睁眼,每双瞳孔都映着狐火印。我挣扎着要回头,却被灰老三的鼠潮卷入旋涡。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常三姑的蛇蜕裹住娘亲残魂,一同撞向五仙盟约碑。
河底龙宫突然开启,我摔在生满青苔的祭坛上。怀中掉出的焦黑绣帕遇水化开,显出一行血书:\"东南吾儿,娘在碑中等你三百年。\"帕角粘着片银白狐毛,正是当年哄我入睡时,娘亲鬓角那缕白发。
黄皮子的残魂从识海浮现,金瞳黯淡如将熄的烛火:\"主子,五仙契印已成枷锁。\"我扒开衣襟,胸口的刺青正化作铁链缠住心脉——最中央锁着的,是娘亲褪下的半张狐面。
柳如晦的龙吟从深渊传来,整条饮马河开始倒流。我攥着斩妖剑刺入心口,狐血与龙胎交融的刹那,河面浮现三百狐影叩首。对岸祠堂废墟上,五仙盟约碑裂开缝隙,碑中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娘亲当年给我熬的桂花蜜香。
\"阿娘...\"我跪在龙宫祭坛,看着水面倒影中逐渐浮现的狐耳。脊椎处的契印突然暴长,九条虚幻的狐尾刺破血肉,将祭坛上的龙纹尽数染红。常三姑的叹息混着水波传来:\"五仙归位时,便是你化狐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