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青还没进门,就先听到许小晴气愤的声音。
进去听许小晴一说才知道,组织知青聚会的是几个男青年,初衷是想解决大家的困境,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但聚会办到现在,已经有点变了味。
“有个女知青被骗了。”许小晴骂完,心情很是低落。
这么多回城知青,除了极少数被家人接纳,大部分都是被排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极不受待见,像是肉里长了根刺,不拔掉心里不舒服。
这不受待见的人里,绝大部分是女知青。
一个普通家庭的资源就那么多,且普遍认为应该给男性,女性只有被压榨利用的份,不想随便嫁人,她们才会去知青聚会寻求希望,自救。
结果还被人骗。
被骗的女知青就是这样的情况,家里介绍的结婚对象,不是年龄大离异丧偶带孩子,就是嫂子的娘家亲戚。
她的终身幸福,也不过是旁人眼里可利用的资源而已。
好不容易在聚会上跟个年龄相当的知青看对眼,都差不多快要结婚了,才知道那个男知青都是骗她。
他是单身,但是是事实婚姻没领证的单身,人家在乡下结了婚,为了回城抛妻弃子,原以为回城就能娶到条件更好的女人翻身,结果条件好的根本看不上他。
最后退而求其次,找了同是知青的女同志,现在人家乡下的妻子带着孩子找来了。
明明当初资料提交上去,负责组织的人说过会仔细审核的,结果根本就是一句空话。
现在事情彻底僵住。
男方父母要孙子,愿意有个乡下儿媳妇,男知青想跟乡下的妻子离掉,女知青觉得自己被骗,却还放不下。
许小晴真的觉得自己是运气好,跟孟冬青玩得好,关键时刻是孟冬青拉了她一把,她才坚定住了立场,没有和家人一样把自己当成麻烦处理掉。
也是因为有孟冬青,她才能在顾南方这里谋到一份工作。
“我比她们强太多了,可是我发现我救不了她们。”许小晴特别特别难受的一个点是,女知青明知道被骗了,但还在犹豫要不要嫁。
她今天跟其他人一直在劝那个女知青,可是没有用。
不结婚,家里就有无数闲话在等着她,而那个男知青在家里有个床位,结婚就能有个栖身之地。
不嫁好手好脚的人,难道去嫁痴傻残疾吗?
城里但凡有个工作的男人,眼光都高得很,她们耽误了那么多年青春,连跟人谈感情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每次聚会都是要交茶水费的,她已经在那个男人身上花了钱,费了精力,丢不开手了。
现在只要男知青把乡下那位送回去,她就愿意嫁,甚至不惜背负插足的骂名。
“道理大家都懂,可现实没有办法。”许小晴苦笑。
孟冬青拉她一把,转头就能给她安排住处,她呢,劝人除了那些干巴巴的话,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笑着笑着,许小晴就哭了。
“冬青,谢谢你,没有你我这辈子就毁了。”许小晴抱住孟冬青,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前段时间,帮小丽去周家闹了过后,许小晴总是会梦到周建仁,梦到跟周建仁结婚的人不是小丽,而是她。
她没有被周建仁丢在乡下,而是住在厂里分的小一居里不见天日,过完全没有希望的生活。
每次梦到一半,许小晴就会惊醒。
许小晴现在就是很想为返城的女知青们做些什么,可是她能力只到这里,什么都是靠别人,她谁也帮不了。
“你不是摆过摊吗?你教她们去进货,去摆摊不行?”孟冬青给许小晴出主意。
非要做点什么才心安的话,那就去做,不求回报地去做。
一个人凑不起钱来,几个人合伙,像他们刚开始那样,如果因为面子拉不下脸,那就是生活还有余地,逼不到份上,许小晴自然就不用再管。
许小晴想了想,抹干眼泪重重点头,脑子也跟着转起来,“我告诉她们怎么去春珠纽扣厂,对了,我还可以找陈正风大哥再问问,他摆得久,人脉广,他知道的路子比我多。”
陈正风的大哥很热心,不仅带陈正风上道,也很支持陈正风和朋友一起合伙。
当初她搬缝纫机去街上接活干,陈正风大哥也帮着提点了几句。
靠自己才有选择的余地,她帮不了大家太多,但她希望陷在困境里的女知青们,能有立足的机会,能不因为投入过多,失去再次选择的机会。
有了方向,许小晴就有了动力,崩溃的情绪终于稳住,她一刻也不停,马上就拿起东西出了门。
“年轻真好啊!”顾南方老气横秋地在旁边感叹。
他发现自己可能是上了年纪,对旁人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听许小晴说那么多,同情归同情,但只当故事听听。
孟冬青扫他一眼,“没记错的话,你比小晴要小几岁。”
“我说的是心态,懂不懂?我年轻的身体里,跳动的是七老八十的心。”顾南方故作深沉地摇着头。
孟冬青,“……”
这一瞬间,孟冬青都怀疑顾南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她虽然不是七老八十的心,但这身体里装着的,是来自异世的灵魂。
孟冬青狐疑地看着顾南方,正好季煦路过,孟冬青指着顾南方问他,“他怎么了?”
“在火车站碰到个气质特别出众的女同志,他去搭讪,被嫌弃了,说他……”季煦有些不好启齿,顾南方也瞪他,让他闭嘴。
不过孟冬青给的底气更足,季煦迟疑几秒,“说他毛都没长齐。”
顾南方纠正,“我不是去搭讪,我是看她东西掉一地,帮着捡一下。”
然后嘴贱勾搭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他感觉那位女同志气场很足,跟孟冬青有些像,才会下意识主动上前,哪里想得到!
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以后再也不随便发好心了!
顾南方一脸沧桑,一次勇敢换来终生内向,他容易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