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今儿是你成婚第一日,你怎么都不应该回来的?”
丽妃脸上表情变得惶恐,她抓住白颜的肩:“可是靳家人对你不好?出什么事儿了?”
白颜盯着丽妃的脸: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虽面容保养的并不得宜,看眉梢眼角依旧有藏不住的清丽。
她一双眉眼里都是对女儿未来的担忧与关心,白颜心下微微叹了口气:这母女两人在宫内互相取暖生存,早就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可她们的生存状态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藏着就变好。
“娘,我们去里面说。”白颜道。
“好。”丽妃担忧的点头。
等坐在了寝宫内,老嬷嬷给二人上了茶,白颜就开口把昨儿靳长安成婚时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全都给丽妃说了,再把今日同靳夫人的争执也一一告诉给了丽妃。
丽妃听完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原本以为女儿是得了老天保佑能嫁靳家,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火坑。
“娘。”白颜轻柔的为她抚去脸上的泪:“眼下不是哭的时候,靳家欺人太甚,我总要替自己出一口气才行,你得帮我。”
丽妃看着女儿:“可我如何帮你?”
那靳家可是出了一位中宫皇后的……尤其现下皇后缠绵病榻,陛下就更不可能为了她们母女两惩罚靳家。
不惩罚都是好的,若是靳夫人告状,恐怕还要……
想到这儿丽妃心中就纠的难受。
白颜说:“普天之下莫非黄土,无论是宫里的我们还是宫外的靳家,靠的不都是父皇的恩宠吗?”
丽妃听明白,她倒不是不愿意为了女儿去争宠,只是……
摸了摸自己日渐苍老的容颜,她有些忧愁:“我年轻时尚有几分姿色,可那时你父皇都厌弃了我。阿颜,娘怕是不成。”
“谁说要娘去了?”白颜安抚似的拍了拍丽妃的手背:“我去。”
“娘可有法子知道父皇今日的行程?”她心下已经有主意了。
今日能知道最好,不然她就要再安排些时间。
丽妃没说话,一旁伺候的嬷嬷开口:“公主,老奴有法子。”
“老奴有个交好的同乡,在上书房伺候。”
丽妃信得过老嬷嬷,听到这儿起身回了房中,很快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了嬷嬷:“御前的人恐怕难以打点,这些你都拿着去。”
丽妃早就不受宠了,这些都是她攒了许久,现在一股脑都拿出来了。
“娘……”白颜心下感动,握住她的手:“你信我,最多一年时间,这宫里再也不会有人敢轻易轻贱于你。”
丽妃回握女儿的手,她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可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如何?
……
晌午时分,白擎让太监大总管跟着自己到后花园遛弯儿,两人刚转了两圈,大总管便提了一嘴。
“陛下,奴婢看那边儿角落里的梨花开的很美呢。”
“梨花?”白擎往梨花的方向去看,“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还是冬天,梨花便开了?”
“走,看看去。”
“是。”
两人往梨花丛中去,正欣赏着梨花盛放的美景,却忽然听到花丛中传来女子低语的声音,大总管拂尘一甩,正要过去让那惊扰了陛下的人离开。
白擎却止住了:“不必了。”
他眼力不错,已然认出了在梨花树旁的空地下正踩着纺车的人正是当年的丽妃……
时光匆匆,好像他有十六年,是十六年没见过丽妃了。
那般绝色佳人,在时光的摧残下竟也慢慢凋零了……这世上又哪有千秋万代的皇帝?
“阿颜,你研究这纺车是做什么?”丽妃开口。
白擎这才瞥向一旁,一旁的少女竟是拿着把小刀雕刻着什么,旁边还有无数废弃的木材。
“两年前边关大寒的事母妃可曾知道?”
少女问,丽妃点了点头:“听嬷嬷她们说起过,死了不少边关将士。”
白擎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丽妃到底是南越旧人,她关心这些事儿是否……
可还没等白擎的疑心起来,就听少女道:“我虽是女儿身,却也知道父皇的雄图伟业,汉人的朝廷自两百年前分裂,群雄并起,若非是高祖英明神伟,如何能再建立这一统的江山?父皇宏图,更是想尽数恢复我汉室江山。”
“那些朝廷的官员都私底下骂父皇好战,殊不知全都是一帮庸人,如何理解父皇的雄才?”
是人就没有不爱听好话的,白擎指着里头的少女:“那是朕哪个女儿?”
太监大总管捏着指头算了一下:“回陛下,丽妃所出的,当是您的十六公主。”
“十六啊。”白擎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里头少女唇角轻勾,好话让人心情愉悦,可对一个皇帝来说,光说好话那可屁用都没有。
少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南朝常年征战,辎重粮草不足,边关又是风雪交加,我们的将士本就比善于兵马的蛮夷处于劣势,何况那年风雪大的惊人,父皇虽是天子,又怎能料到呢?”
想起那年冻到人心的冷寒,白擎也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边关大战的溃败并不在父皇身上,那些文人却总是怪罪父皇,每看到我便觉得难忍怒火。”
白擎轻笑,到底还是小孩子。
“倘若父皇那年征战,这东西已经做出来了,边关将士岂能被冻死?我南朝又岂会粮草不足?”
丽妃不解道:“你说你这些烂木头,这是什么东西?”
却见少女娇俏哼了一声:“什么烂木头,这是我为父皇造的‘战车’!”
白擎也笑,以为是自己这女儿童心未泯。
“娘,你纺布一天最多纺几匹?”南朝男耕女织,就是宫妃偶尔也会动手自己纺织。
丽妃道:“还几匹?你娘我一整天若能纺出一匹来便算我动作快了。”
“可有了这东西就不一样了。”白颜说罢,将其中一个零件安装在了纺车上:“娘,你现在纺布试试。”
丽妃坐在了纺车的椅子上,在女儿的指导下纺布,一开始她还半知半解,可片刻后眼睛却忍不住瞪的老大:“老天!才这么一会儿啊!”
竟已经织出了半匹布了,若是一整天岂不能织十匹?
而在梨花从后的白擎双目早已是精光湛湛:一天十匹布,将士们御寒的衣物,售去别国成千上万的银钱!
少女轻笑:“这不过是初版,若是得以让工匠改良,效果会更好。”
她手抚着纺车:“若是父皇有了它,便是南朝有了它,南朝的绣娘们一年就能做出二十年才能完成的布料。”
白擎心开始狂跳,一年,二十年,一年,二十年……钱钱钱!
却听少女一声叹:“只可惜此物虽好,我却没有办法献给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