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才至一处山崖,便听周遭有飒飒风声响起,紧接着山上落石滚滚,孟怀义立刻喝停了队伍。
便听山上有声音传了下来。
“谁人擅闯我们青龙山,不要命了是不是?”
孟怀义退至公主身侧,手里的寒刀举着,而公主抬眸,目光则是看着山上的人群。
“我乃南朝镇国公主。”
“公主?”山上的头目听到了白颜的名号,却是轻笑一声:“太子我们都活捉过,还怕什么公主?”
“我瞧你娇滴滴的,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是不听,等乱石砸了下来,即便你是公主也要砸成肉泥!”
白颜却一点儿也不慌,反而下了轿辇,往前走了几步。
“你退!不许再上前!”山上头目喊道。
白颜再向前一步,山上有个山贼手中的石块没有抱稳,落了地。
但还没有砸中白颜,孟怀义手里寒刀横劈下来,刀影闪过,石块已然碎裂。
“头……这次好像来的不是花架子。”上面山匪低声交谈。
山匪头目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正要抬手。
白颜已经先抬了手:“本宫今日来并不为平匪,做个交易如何?”她话音落,两个小兵便已经将三大抬的箱子搬了上来,一打开之后,全是沉甸甸的银锭子,晃的人眼花。
“钱,好多钱?”山上山匪忍不住惊叹。
“闭嘴!”山匪头头骂一句。
又冲底下白颜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说了,我来跟你们做交易。钱归你们,而你们替我做事。”白颜高声道。
“你开什么玩笑,你……你不是公主吗?我们可是匪!你是不是要骗我们下去,然后将我们捉起来?”
白颜道:“本宫下江南,带了五万兵马你们应当知道,真要想抓了你们就用不着只带着一千人上来了。我如今人就在这里,你们尽可以下来拿钱。”
山匪们犹豫不决,此时一旁的丹娘站了出来,举着双手喊道:“江南士人与豪族联合起来圈地,欺压百姓的事我们公主都知道。”
“也知道你们本都是良善的百姓,若不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岂能占山为匪?一日为匪终身不得下山,便是抢来再多金银又能如何,能跟家人团聚吗?”
“我们公主是天福公主,不知道你们听过没?咱们江南生产蚕桑,你们若是桑农应该知道,京城这一年开了一间纺织厂,可织比寻常织机快十倍的布料,那便是我们公主的功劳。”
“现下陛下让公主到江南开设纺织厂,男丁耕种桑田,公主负责予田给饭。每户男丁给与两亩桑田,两亩农田,田亩税按产量的十之有四来计算,桑田产出桑叶必须卖给公主,农田税收之外你们自行处理。”
山上的土匪们鸦雀无声……是,十之有四,快一半儿的税是多,但比起田地是他们的,那又不多了!
田啊!刻在华人骨子里的田地!
江南素来是鱼米富饶之地没错,可富饶的却从来不是他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
江南匪多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土地兼并以及税收过重,普通百姓种了一年的地,若是佃农,先交给地主和豪族租赁费,一亩的粮食能留有其二就不错了。
自家的田?那就更惨了,士族之所以大肆兼并土地,是因为身有功名的人可以不用交纳人头税,而普通百姓在江南省缴纳的人头税,折算起来一年到头竟还欠了朝堂的钱。
百姓们为了活命,只能把田地挂在了有功名的士族人头上,为此求得一年那两成的收入填饱肚子。
这是一场官商勾结起来,为了空手套田,为了得便宜劳动力的阳谋,可百姓们又有什么办法?
他们没法。
丹娘继续蛊惑:“你们可想好了,公主如今缺人,又知你们这一群土匪虽上了山,却也没有肆虐百姓,才给你们这个机会。如今答应了公主,有田分田,有钱拿钱。”
“若是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有一半儿以上的土匪在当匪之前都是农人。
“你真给我们田,不会似那些官府一样又各种立名目收税罢?”
白颜回:“本宫人就在这里,钱也在这里。”
又指着旁边的刘金安:“这是户部的刘大人,你们尽可以下来,刘大人为你们重新登记籍贯。”
她抬头看着山上头目:“这钱是给青龙山的,当是本宫的开路钱,也是买人的钱。本公主如今缺人,你们愿分田愿拿钱就下山。”
山上寂静了许久,白颜静坐在轿辇上等。
陆陆续续传来脚步声,大约有七八百人背着包袱,眸带警惕的看了一眼公主,“公,公主……真给俺们分田?”
公主红唇微勾:“当然。”
“分哪里的田?”
江南大片的肥田,还真是不知道先拿哪个开刀呢?
白颜从山上往下眺望,一旁丹娘忙忙指着其中一个方向:“那里,公主?那块地全都是姓管的家里的!”
姓管的,就是那个借口给岳父大人祝寿的管大人管中。
白颜笑:“那就那里。”
……
孟怀义带领山上的七八百贼匪于当日夜间将管大人一家全部拿下,抄家之后共获良田两千亩,各种金银珠宝共计数十余万两。
当夜那七八百青龙山上的匪便在管大人家的田上落了户,白颜又将其中素质不错的纳入了军中,日后立功再予军田。
那晚的火把冲天,代管江南省一切事宜的公主手捧着圣旨:“父皇给本宫圣旨,派本宫来江南查一年前太子赈灾案时被卷走的灾款。现以查明管中贪赃枉法,本公主抄其家,没其田,尽数分与百姓。”
她唇角轻勾起:“本宫私下调访,江南官员豪族贪污者不胜枚举。若是有百姓私下举报者,皆重重有赏。”
“抄家所得田产,尽数分与本宫治下的江南百姓。”
听见了吗?是公主治下的,江南百姓。
愿意听从公主调遣的,才是公主的百姓,有田种,有粮吃。
百姓们才不在乎听哪个官员的话,对于他们来说,谁给地,给饭吃谁就是主子,他们也信公主说的,听她的就给地。
公主可是连上山的贼匪都给分了地,何况是他们这群乖巧的百姓!
几天时间而已,青龙山上被迫落草为寇的百姓们大部分都回归了家园,而江南本地的百姓则是一个个都按起了举报键……
举报江南各地的官员谁贪赃枉法了,谁家的地来路不正,各个磨刀霍霍等分地。
至于谁‘枉法’,却凭公主一念之间了。
江南的官员从一开始就失了先机,公主的釜底抽薪把他们给抽干了。
眼看着管大人因为贪赃枉法被治罪砍头,一个个摸着发凉的脑袋都聚在一起商量办法。
“疯了疯了,诛杀朝廷命官?公主这不是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