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美妙的清晨
原本计划睡到自然醒的范希文被拉了起来,旁边站了五位傻不拉几的同伴。
“搞啥子?一个个红眉绿眼的把我望到,在等我打哈欠吗?”
小伙儿嘻嘻笑道:“今天要去看山匪弃市。”
范希文这才想起来,今日要杀几只山鸡,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流不流行吃馒头。
“不是未时吗?”
“改了,有公人巡街敲锣,辰时一刻行刑。听说是那些苦主等不得下午,民心所向。”
看来开山帮确实可恶,为万民唾弃。
几人拾掇一阵下楼吃面,老板见大客户来了,昂着头大喊一声。
“六位贵客,一个一两,四个三两,一个两斤~”
惹得面馆内其余客人嘿嘿怪笑。
“余老板,你怕是在乱弹琴,哪个吃得下两斤?”
“李大爷,你就不懂了,余老板先煮出来,好硬跩给贵客。”
(此处跩发一声,意思是强卖)
蜀地的面以“两”为单位,大致可理解为生面的重量,在后世一般人吃二两相对合适,了不起吃三两,能点半斤的已经算极品。
莽子不同,首次来此吃面连叫了八个三两,老板大义,往后给他煮两斤,用一个大陶盆装,只收四个三两的钱。
“两位莫要乱说,这位莽大爷胃口好,两斤刚好够。”
余老板也不生气,先前那人说他宰客,也只是开了个较大的玩笑而已。
“莽子,你一个人比我们五个还吃得多,扣你工资,喊余老板补贴给你。”
范希文爱财的本性又暴露了。
“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自从晓得莽大爷在我家吃面,那边街上的也来我这里吃面,当真生意好了不少。”余老板有些得意,看向莽子的眼神一丝狂热。
好嘛,吃面的顾客成了老板的偶像,若是条件允许恐怕得将莽子供起来,日日顶敬。
“噢哟,好烫!”小伙儿感叹一声,将嘴里的面吐了出来,不住地吸气。
老道端起师父的架子,“你又不是女娃儿,怎的这么不经痛?”
边上的吃客轻吹面汤,喝了两口汤,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替小伙说起情来。
“那可说不得一定,男娃儿也可以当成女娃儿来养嘛,我就知道这样一位,男娃儿还嫁了人、生了娃。”
怪不得野史能有那么野,这些市井的牛人真的是什么都能编出来,譬如之前那位书店的老板,能写出那般劲爆的鬼怪故事,玷污圣人教诲,今天又来一位两性先驱。
不过,七爷喜欢。
“这位老哥怕不是日白?”范希文故意放大了声调,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好让他继续说下去。
眼见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那位吃客也不矫情,唱了一声见笑,便开始了他的演讲。
传言某地曾出现过这样一个奇案,说是一家两口子得了一个儿子,这孩子从小长得漂亮无比,于是被父母以女儿的标准一直养着,还教他跳舞、唱戏。
等到小孩长大些,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小娇娘,前来提亲之人络绎不绝,不过都被两口子拒绝。此外,这两口子公然宣传,自家的小娇娘只有大户之家才能迎娶,却打了典卖孩子为妾的心思。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两口子竟将孩子作为一件商品,只允许那些交门票的人远远观看。
等到名气再大些,终于被某通判大人相中,以高价买进门去。
通判大人新婚夜验货之时,差点被床上的假娘子吓成痿哥,遂命人去寻那两口子,然而为时已晚,两口子早已携款潜逃,而可怜的通判大人只能望着卖身契叹息。
“自此以后,通判大人痛定思痛,又不甘受骗,一闭眼,和假娘子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还意外得了一个孩子~”范希文抢在前面补全了结尾。
皆大欢喜
“和你这个结尾差不多,不过孩子不是假娘子的。”那吃客很是赞赏范希文接梗的能力。
“那就一定是抱养的!”老道剔着牙。
这种桥段,世间太多了。
“孩子是他们俩亲生的,不过是通判大人自己生出来的。”吃客将铜钱往桌上一摆,嘴里哼着小调便走了。
卧槽!在场之人无不石化,还能有比这更加哀怨、离奇、跳脱的剧情吗?
“那个通判大人挺厉害的!”莽子满意地放下陶盆,表达了对生孩子的男人最崇高的敬意。
这种神人,亘古未有。
“好徒弟,帮我扶一下腰。”老道被故事雷伤了老腰,撅着屁股哀嚎。
莽子靠近,准备帮忙,却把老道吓得直起了身。
“莽子,你除了力气大也有些奇用~”
弃市的场地选在了渡口下方的河滩上,只因此地宽阔,能被许多人看清。
范希文几人寻着敲锣的差人指引,一路来到刑场。
被精心选出的几个山匪早就跪在了刑场,一共十五人,占被俘山匪不到十分之一,其中两个范希文很熟悉,之前还一起喝过酒。
边上不少人在喝骂、诅咒、痛哭,更有甚者捡起鹅卵石便朝犯人扔去,很快又被公人制止。
不多时,刘亚夫等一众官员到场,令人在场内竖起大旗,上书:为民杀贼;报应血偿,八个大字,算是点了官府此次行刑的主题。
范希文再看几圈,也不见欧三儿、魏大姐等人到来,想必是离得太远,尚未赶到。
刽子手入场,头巾、衣裤、腰带等一应红色,与影视剧中一般无二。一共仅五人,有两名还是在宁远军里借调的,看着有些眼熟。
有公人逐一送上好酒一碗。
知州大人验明正身很是随意,只读了犯人的姓名、籍贯便算完事,而后洋洋洒洒细数开山帮之罪孽,一通之乎者也,完全不知道在聒噪些什么。
再由小吏焚纸敬告鬼神,前戏便已完成。
拿碗,撒酒,喝酒,喷刀。
五位红衣死神斜举大刀,眼睛死死盯住犯人后脖颈,以生平最大的力道挥刀下劈。
前面同伙的脑袋此时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珠胡乱抖动着望向即将长眠的兄弟,将临近死亡之人最后一丝镇定消磨一空。
余下的十名山匪,无一例外地开始哀嚎起来,祈求饶恕或者尝试躲避、逃跑。
奈何被捆缚得过于严实,最多只能在原地打滚,而他们嘶哑的吼声或哭诉,早已淹没在看客们的一片谩骂和叫好声中。
刽子手哪里见得这样的死鬼,又是一阵手起刀落,也不管劈砍在何处,只管取了贼人的狗命,于是原定的砍头弃市变成了砍杀弃市。
反而更得了看客们的叫好,犹有甚者或放鞭炮、或向刑场中抛洒铜钱。
杀鸡儆猴的效果不知道好不好,但抚慰人心的工作却是十分到位。